蹇越把最后一个喝得烂醉的男生送上车后，又给自己和许瑞拦了一辆，他把许瑞拉起来，“还能走吗？”
    许瑞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好在还有意识，他甩甩脑袋：“可以。”说着拄着拐杖走了没两步就要往一边倒去。
    蹇越忙扣住他的手腕把人麻袋一样往背上一扔，扛着就走了。
    师傅开得有点快，想早点收班回家睡觉，许瑞靠在椅背上，感受着从外面灌进来的风，车里放的是一首陕北名歌，师傅开着开着就跟着旋律唱了起来，“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上我来呀嘛看妹妹……”
    这歌许瑞熟悉，那张CD里边收录的歌，就属这首最好听，他想着想着突然笑了出来，蹇越莫名的转头看了他一眼，许瑞嘴角含笑，看着蹇越说：“我第一次在影像店里见到你时，听的就是这歌。”
    “……”蹇越不知道他应该作何表情，实在不能想象身在新世纪和谐社会里，还能有如此品味奇特的人的存在。
    许瑞自顾自的傻笑起来，居然还不要脸的和师傅一起唱：“过了一趟黄河，我没喝一口水，交了一回朋友，我没有亲过妹妹的嘴……”
    蹇越：“……”
    一首歌唱完，司机师傅亢奋得很，心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乐呢，“你也喜欢阿宝？”他激动的问许瑞。
    许瑞笑着摇头：“我是喜欢这歌。”
    师傅依然很兴奋，他有点感动，“现在像你这样有品味的小伙子已经不多了啊！”
    蹇越：“……”
    许瑞嬉皮笑脸道：“《大花轿》也不错。”
    师傅如遇知己，郑重其事的点头道：“堪称经典！”
    “现在年轻人喜欢的我也听不懂，这些老歌完全是一个时代的记忆啊！”师傅感慨道，又把歌循环播放，“咱再来一遍！”
    蹇越：“……”
    到了地方，师傅拉着许瑞不让走，说人生难逢一知己，车钱也不要了，他准备还想和许瑞聊聊广场舞歌曲的艺术与内涵，被蹇越残忍的拒绝了。
    蹇越扶着许瑞进电梯，“你家在几楼？”
    “8楼。”
    蹇越松开搀扶的一只手去按了个8，许瑞没了支撑力，就要往下滑，蹇越又一把把他提溜起来。
    许瑞从善如流的靠着他，一动不动的，也不说话，蹇越以为他睡着了。
    电梯到了，蹇越按许瑞的指示把他扶去走廊尽头的那家，许瑞耷拉着眼皮翻口袋找了半天的钥匙，蹇越让他贴着墙，自己亲自把手伸进他裤子口袋找，许瑞穿的是一条棉质的运动裤，薄薄的一层布料，蹇越温热的手指一触到他的大腿，他反射性一缩，哈哈笑了几声：“痒。”
    蹇越稳住他身子，又去找另外一边口袋，许瑞笑得一抽一抽的，蹇越找到钥匙开门，把他拖了进去。
    许瑞家不是很大，一般的三居室，装修简单，干净整洁，角落里趴着一条阿拉斯加雪橇犬，巨大的身躯使原本空旷的客厅变得分外逼仄，它抬起头看到了许瑞，立马朝他冲过来，蹇越怕它碰到许瑞的左腿，小心地护着把他放到沙发上，阿拉斯加就坐在一边看着他，蹇越自己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喝点水。”
    许瑞乖巧的张嘴喝了点。
    蹇越又去卫生间拧了一张热毛巾，出来时看到许瑞坐在沙发上直勾勾的看着他，他把毛巾递给他，“怎么了？”
    许瑞既没动也没回答。
    蹇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许瑞眼神很清明，但人呈懵逼状态，看着他就看着他，大脑基本没思考，蹇越有点好笑的抬起手臂看了眼手表，有点晚了，“我得走了，你一个人行不行？”
    许瑞拿清澈的眼睛望着他，半晌后朝他点点头。
    蹇越觉得喝醉的许瑞挺好打发，不哭不闹的，异常听话，他看了看还在许瑞手里捏着的湿毛巾，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把许瑞捞起来送进房间。
    他把许瑞衣服扒了，用毛巾从头到脚擦了个遍，然后在房间转了好几圈想找他的睡衣，最后实在找不到，一掀被子干脆把光着身子的许瑞塞进去，走之前又把空调给他打开。
    许瑞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大春在外面饿得嗷嗷嗷扒门，许瑞坐起来，被子从肩膀上滑下去，许瑞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胸膛，他脑袋昏昏沉沉的，依稀记得好像是蹇越送他回来的。他穿好衣服走出去，大春可怜兮兮的含着狗碗看他，许瑞摸摸它的头，拿着碗去给他倒狗粮。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许瑞不想出去，便呆在房间玩游戏，饿了就去煮碗面吃。
    雨下了三天，他就吃了三天的面，等雨停的时候，他的面也吃完了，他特意挑了一个人流量较少的时间段去了趟超市，人依然很多，许瑞被挤得满头大汗，结了账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问题，方才买的时候没觉得多，都是一些人和狗的粮食，他低头望着脚边的两大袋子犯愁，他腿脚不方便，空手走都很费力，更别说带着这两袋子东西了。
    他有点冲动的想折回去退货。
    回头看了眼人来人往的超市，还是算了。
    他叹了口气，拎着袋子正准备走，一抬头看到马路对面正在等红灯的蹇越，许瑞眼睛一亮，隔着马路喊他。
    十一到处都在打折，许瑞的声音被街边跳楼大甩卖的大喇叭声音掩盖住，蹇越没听见，还站在那里等。
    许瑞怕他从另外一条马路走了，急得往前跳了几步，冲他大力挥手，蹇越这才注意到他，绿灯一亮，他随着人流走斑马线过来了。
    “蹇越，你帮……”声音卡在喉咙里，望着蹇越身边的女孩，许瑞眨了眨眼，“呃，你女朋友？”
    女孩身材娇小，一直走在蹇越身边，被前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许瑞刚刚没看到她，这要是知道人在约会，他肯定不会找他帮忙。
    “我妹妹，蹇菲。”蹇越简单介绍完，看了眼地上的袋子，问：“怎么了？”
    许瑞受了不少惊吓，“你妹妹？”
    蹇越似笑非笑，“怎么？”
    蹇菲笑咪咪的，“是不是不像？”
    许瑞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笑容很熟悉，他点点头，“确实不太像。”
    蹇菲说：“我像妈妈。”她又指指蹇越，“他像爸爸。”
    “好吧……”
    蹇越把袋子拎起来，“怎么买这么多？”
    许瑞说：“不方便下楼，就一次性买了。”
    蹇菲盯着他的左腿看，拍着胸脯煞有介事的说：“摔折了？那天你飞到我面前，跟窜天猴似的，咔擦一声，吓我一大跳！”
    “……”许瑞脑补了一下画面，被吓得不轻。
    蹇越对她说：“你先自己过去，等下我过来找你。”
    许瑞一听有事，忙道：“要不你陪你妹妹去，我自己来。”
    蹇菲浑然不在意，“没事，让我哥来，他有的是力气。”
    “那……”
    蹇菲打断他，“我和你俩一起回去。”
    “……”许瑞：“行，那走吧。”
    蹇菲自来熟的凑过来扶他，许瑞尴尬得很，想起昨天和蹇越聊起他妹妹，自己语带调侃，当下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那什么，我其实，能自己走。”许瑞摸摸鼻子，不敢把身体的重量压在蹇菲身上。
    蹇菲笑道：“没关系，扶着吧，别又摔了。”说着一把搂住许瑞的腰。
    “……”许瑞冷汗，心说这妹子也太自来熟了吧，才认识不到十分钟，就跟一陌生男生搂搂抱抱，幸亏自己大好青年心无歹念。
    蹇越回头看到许瑞一副叫苦不迭的表情，要笑不笑的对蹇菲说：“你让他自己走。”
    蹇菲这才放开他，许瑞松了一口气。
    蹇菲是个话唠，逮着许瑞一路问东问西，许瑞架不住她的热情，也跟着话唠了一路。
    快到家的时候，蹇菲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他道：“大春还好吗？”
    “谁？”许瑞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春啊，那条强壮的阿拉斯加。”她做了一个秀肌肉的动作，“它还呕吐吗？”
    “你怎么？”许瑞停下来，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有条阿拉斯加？并且还知道它叫大春？”他在脑海里快速的搜索了一下，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女孩，难不成是蹇越告诉她的？可蹇越并不知道大春呕吐这件事情。
    蹇菲也跟着他停下，表情很受伤，“你不记得我了？”
    “……”操！还真见过？
    蹇菲提醒他，“上次在宠物医院，我带狗剩去打针……”
    许瑞这么一想，没想起蹇菲来，倒是想起那只叫做狗剩的茶杯犬来，没别的原因，狗剩这二字本身就能让人记忆犹新。
    “啊，是你啊。”许瑞笑道，但脸上还是一片迷茫，他虽然记得茶杯，但并不代表他记得蹇菲。
    蹇菲很失望，“你果然忘了。”
    许瑞打着哈哈：“我有点脸盲。”他其实并不脸盲，要是真脸盲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身份证上的人是音像店里有过一面之缘的蹇越？他只是对自己不关心的东西不上心，只要不是太丑太残，在他那里都长一个样，除非这人在他面前晃个三五天，否则一转头就忘了。
    蹇菲听他这么一说，更受伤了，这不是变相的说自己长得太平凡吗？一想到这里，她瞬间不想理许瑞了，大步跟上蹇越，讨好道：“哥，重不重？给我提一袋。”
    被远远甩在后面的许瑞：“……”
    超市离小区不远，没走多久就到家了。
    许瑞让两兄妹坐在沙发上休息，他去厨房倒了两杯果汁，又洗了一点水果。
    蹇越看他一跳一跳的又去拎刚买回来的东西，走过去帮他。
    许瑞把蔬菜拿出来，“你去歇会。”
    蹇越比他高，自己拎着另外一包，站在他背后把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放进冰箱。
    许瑞要去接，“我来。”
    蹇越置若罔闻，许瑞无语了，站在原地看他把东西码的整整齐齐才罢手。
    蹇菲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逗狗玩，大春早把她给忘了，坐在地上看她拿着一根装饰用的孔雀毛当逗狗棒使，大春深深的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天，许瑞想留他俩吃饭，蹇越喝了一口水说：“不了，待会还得去商场买点东西。”
    说到买东西，蹇菲支着下巴，兴奋道：“哥，你说买什么好？”
    蹇越面无表情，“你不是想买折纸吗？”
    许瑞说：“买折纸做什么？多大尺寸的，我好像有。”
    蹇越继续面不改色，“她要一千张粉红色的。”
    “做什么？”
    “折纸鹤。”蹇越淡淡道，伸手一指坐在不远处的蹇菲，“给她同学。”
    蹇菲不悦的矫正道：“不是同学，是心上人！”
    “……”许瑞呛了一下。
    蹇越抬抬眼皮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