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这一切悲剧的发生，他们不幸福的原因，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都是因为一个雪天机！
    扇面瞬间而下，却只堪堪扫过雪天机的面颊。一滴血从他的脸上蜿蜒而下，却莫名的让九封晏从心底涌出一股快感。
    就算雪天机死了也不够……就算他死了，也无法还他一个桃如九！
    手上攻势加快，九封晏两眼一眯，在雪天机后退的空挡抢上前一步掠过他，扇面反扣，薄利一方对准他的后背，在他不及躲闪时把半个扇面重重刺入他的后腰！——而正在这时，不知何时拾起一把剑的谢龙莲也瞬间冲上，在雪天机惊愕的眼神中一剑狠狠刺入他的胸口！
    “龙……莲……”雪天机两眼这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看他依然绝美如昔的容貌，还是如此吸引着自己的目光——一朵微笑，突兀的绽放在他的唇边，“我……”右手抬起，雪天机侧头看着他，眼中是深深地迷恋，“我爱……”我爱你——
    “你那不是爱，根本不是！”听到他的话，谢龙莲紧紧地拧起双眉，手上用力，让剑尖更加深入他的肌肤，“你只是因为——第一次有人对你好，你感动了，而我又正好对了你的脾胃，入了你的眼睛。只是因为——你寂寞了，所以想试着对一个人好一点，体会一下在意一个人的感觉。但是那不是爱，宴……然！”
    是……这样吗？
    雪天机没有反抗，甚至不去感受那在自己身体里叫嚣的疼痛。
    “如果不是爱……为什么我看到你会这么高兴，即使你伤我……我也生不气来……”
    “那只是因为你习惯了对我好……”谢龙莲一字一顿的道，“但我无法接受你对我的好！你伤我最爱的人，你害我不幸福八年，我——我恨你如此自私，你知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的心都痛碎了——你知道失去那个人的痛苦……巨大到根本让我无法承受吗？！”
    “主上！”
    突然，一阵掌风从后方袭来，九封晏收扇后退，正见一人突袭而来，双掌一收一攻，竟把谢龙莲生生击飞了出去！
    “龙莲！”雪天机被人一救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瞪大双眼去看跌坐在不远处的谢龙莲，抬起脚步就要往他那里冲。
    “别过来，”谢龙莲一手按着胸口，脸色苍白的像鬼，“别再过来了——”
    “龙……”雪天机还欲过去，先前收手的九封晏竟再次袭了上来，他眉心一拧，看也不看的一掌击出，掌心炙热，带有深沉内力，竟然在一掌之下重伤了九封晏！
    “这天下……到底有什么好？”谢龙莲见九封晏受伤，脸色更加难看。他瞪着雪天机，眼中似乎燃有盛烈火光，“得到这天下，又有什么好——”
    雪天机静静地看着他，眸光已经痴了。
    “得到这天下，才能证明我的存在，”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身为银月国八王爷之子，却因庶出屡屡遭人欺凌。枉有雄图大志，却无施展之地……我不愿再看人脸色，不愿屈居人下，我要得到这江湖，得到这天下，让九国三十六城全部归我所有！”
    “你疯了？！”谢龙莲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难以想象他竟然有着这么大的野心。
    “我是疯了，”雪天机冷笑，“谁让这个世界对我不公平！”
    “满嘴……放屁！”断崖旁，九封晏勉强站起身子，右手发力于扇中，竟用力把黄金扇往雪天机的方向狠狠掷去！
    黄金扇贵而精纯，加上扇面锋利，用以狠力在风中鼓起簌簌哨音，雪天机前胸后背皆已受创，早已无力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扇子刺入自己的腹部！
    “主上！”先前的黑衣人手中剑起，却只把黄金扇打偏一指！他扶住摇摇欲坠的雪天机，眼中满是焦急，“主上，您没事吧？属下这就杀了他！”
    “你……杀不了他的，”雪天机呛咳一声，白衣早已被鲜血染透，“带我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九封晏冲上前一步，却觉胸中气血翻涌，当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紫血来！
    “你当我的‘独步轩然’是练来给你挠痒痒的么？”雪天机冷笑，在黑衣人的搀扶下慢慢移动步子，“你的心肺早已被我重创，之后还能不能活下来，就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说罢他回眸，去看跌坐在地上的谢龙莲，眸中盛满哀戚之色，“龙莲，今日一别——后会无期！”
    之后再不多说，在黑衣人的搀扶下转身走了——
    ⊙⊙⊙⊙
    天际已经泛起微白，就快要天亮了。
    断崖下水声潺潺，声势震天，谢龙莲用剑勉强支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向崖边。
    “你要……做什么？”
    九封晏看着他的动作，咬牙问。
    “我竟不知道，她是在用命救我，”谢龙莲望向崖下，苦笑，“竟然还傻傻以为，她说的话都是真的。相信她的诺言，觉得找到了‘胎生草’就能获救，不，不错——我是获救了，而她呢？”他仰起脸来，眼中已见泪光，“她为我死了，肚子里……甚至还怀着我的孩子……”
    鸟鸣声起，天将大亮。谢龙莲跪坐于崖边，失声痛哭。
    口口声声说爱她，却连保护她都做不到。
    这一生，他没有欠过任何人分毫，却独欠她桃如九。而她甚至没有给自己丝毫补偿的机会，就这么走了……自此，再也见不到！
    想到这里，谢龙莲蓦然起身往崖下跳去——
    “你这混账——”
    早有防备的九封晏及时赶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伤口而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瞪着谢龙莲，虽然眼含悲痛，却已经冷静不少。
    “你陪着她死，有用么？”
    “可是活着……太痛了，”谢龙莲茫茫然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这里，太痛了……”
    “你忘了她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吗？你死了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让她更加伤心，”九封晏手上用力，把谢龙莲一寸一寸的往上面拉，“我们要做的，就是为她报仇！”
    “报仇……”谢龙莲眨了眨眼，想到了雪天机，“小桃会死，其实也是我间接害死的……”
    九封晏眉心一拧，手指攥紧。
    没错，如果不是谢龙莲，雪天机也不会如此丧心病狂。更让人无法容忍的是——他陷害桃如九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爱谢龙莲。
    断袖之癖。
    桃如九的死，就是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
    “不管到底是谁害了她，你都不能死，”九封晏看向他，冷声道：“因为她让我救你，然后带你回轩然殿。”
    谢龙莲没有说话，眼中一片空茫。
    “这两年来，我也因为觉得失去了她而浑噩度日，可是，在再次遇到她以后，我才明白——什么才算是深爱一个人，”九封晏继续说，眼中也漫上了水光。
    谢龙莲抬起眼来看他，依然没有说话。
    “深爱一个人，就是肯让她死得比自己早。”
    九封晏一句话落，谢龙莲也被拉上了断崖。
    他跪坐在地上，手腕还在九封晏的手里，眼中明明灭灭，无悲无喜。
    “那么，痛该怎么消除？”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
    “不管痛得多深，都要为了她好好活着，”九封晏答，“哪怕就此成为行尸走肉。”
    “我……”谢龙莲动了动嘴唇，眼泪一滴一滴地滑了下来。
    “走吧，”九封晏站起身，松开了谢龙莲的手，“我们一起回轩然殿。”
    ⊙⊙⊙⊙
    春和五十二年冬，海国新帝即位，国师在前往银月国和谈的路上身染重疾，卒于途中，海国举国同悲。
    春和五十三年春，轩然殿再现江湖，剿杀各处天机盟分舵，掀起新一轮腥风血雨。同年，莲若寺重建，寺主独隐医圣谢龙莲与一枝桃花结亲，自此不问世事……
    两年辗转，竟换得——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月，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