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盛世末路,落花成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共待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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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未五年七夕,烨国都城已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高亢而激越的,宛如灭亡之歌般的鸣音之中,那远远的,仿佛烧着了一整条天际线的炽烈红色,竟是在刹那之间便燃烧到了陇佑城下,将北面的城墙瞬间吞噬后,化作了汹涌如沸的焚天烈火。
凤凰的鸣声,是至纯至热的祝祷之音,亦是至凶至烈的送葬之曲。
当然,这送葬之曲,还有着足以与其争锋的激昂伴奏。
城南面此时亦是乌云广布,并且在呼号翻腾的狂风中,这乌云竟是隐隐约约的有了形状——你可以想象成一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漏斗,那漏斗完完全全都是由错乱的云絮构成,又有紫金色的电流如罗网般盘踞其上,每一次流动,都会发出撕裂虚空般的隆隆轰响。
但偏偏在这此情此景下,陇佑城中却还有人在作画。
——是谁呢?
当然,也只有可能是慕景霁了吧。
他所作的画与先前湘灵所绘的,那幅七夕夜景图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意在将陇佑城描绘成一片所有人都平安富足的理想国度,只不过寻常的画布对于他来说要小上那么一些,至少……也得有整片夜空那么大吧。
因为,他是要将这整个陇佑城,统统纳入画境之中啊。
——你看,他那一笔深蓝色的飞白,再点上几缕金色耀目的光点,不就将烈火涂染的半壁苍穹,变成群星璀璨的深静夜幕了么?
——还有,那一座连着一座,被他细笔勾勒而成的亭台楼阁,以及那随游走的笔锋重焕新生的葱茏草木,不是让已然在风暴中崩塌的宫殿,又重新屹立在那夜空之下了么?
可是同样的,对于慕景霁来说,要独自一人完成这幅……可以说是巨著么,终究还是太过强人所难了啊。
在把那如深渊般纠缠的烈风黑云从画境中抹去时,湘灵看见慕景霁的嘴角流下了鲜红的血,而且流法还是汨汨如泉涌的那一种,然而就在湘灵想要去搀住他时,他却是扶住剧烈起伏着的胸口,以扇为笔,又将一串入城内的火舌,以错落的屋檐取代。
——他的身体在不可抑制的颤抖,他的血还在源源不断的流,可是他呢,却好像不流尽最后一滴血,不到身体不能动,就绝不肯善罢甘休一般。
是啊,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呢?
这可是他和他共同创造的理想国度啊,就算理想终会破灭,他难道不该为了他,为了彼此,完成这最后一刻的坚守吗?
都说画者永远都没法融入自己的画中,是的,但那是因为从来都不会有画者,真的将自己当成画作的一部分,相反若以血为墨,以魂入画,又怎会有不人画合一之理?
“娘娘,给这画,题个名字吧?”
烈火与暴风的肆虐暂时被隔绝在了画境之外,慕景霁轻摇折扇,俯瞰那由他所绘的,灯火阑珊的七夕夜景,气息奄奄却语调淡然。
——而他那袭玄色鎏金的皇袍,虽只在画中占据了小小的一个点,却如同画龙点睛般格外的生动而醒目。
“《夕夜》么?”
“哈哈,好名字,其实这烨国第一才子的名号,本该属于娘娘啊,”侧过眼瞥了下湘灵咬着唇却又带着笑的脸,慕景霁随手将折扇朝她甩了过来,动作一如他行于藤萝花影间那般风雅而潇洒,“那么就劳烦娘娘,来,帮我补上这最后一笔吧?”
“就不怕我给你画丑了?”
“那求娘娘给我画的帅一点?”
“做梦。”
再惯常不过的吵嘴声中,画境破碎,火焰和风暴,在这烨国都城的上空碰撞出了毁灭的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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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了呢……
话说我居然会跟咱家慕景霁死在一起,我现在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微妙啊,按照我的想法,咱家慕景霁应该和咱家宇文烈生则同襟死则同穴才对,你看啊,连他们同赴生死的桥段我都早就想好了。
比如说——
城破之夜,他立于尚未坍塌的最后一截残垣之上,冷峻的目光却是投向了城外的那一片血雨飞溅的绚丽烟火海,有染了血色的风沙卷挟着热气呼啸而起,撩动着深长的玄衣,往天空铺展开了如同飞尘溶于阳光般婆娑的影。
“这便是你与我,理想的尽头了。”
一袭青衫纤尘未染,一柄折扇上有茜草宛如刚被春雨浸润过一般,他安然立于他的身后,亦是望着那烽烟缭乱的空色,而后牵起了昔年同他指点江山时一模一样的,俊雅洒然的微笑。
“那我就同陛下,共待来世吧……”
——这样!
所以说,和咱家慕景霁一块儿死在这儿的为什么偏偏是我啊,一点都不幸福啊有木有,编剧你等着我要给你寄一百斤炸药包,而且都这个时候了,慕景霁你还在和我斗嘴是闹哪样,你确定不给咱家宇文烈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的告白吗?
哦……哀家忽然好痛心,谁过来扶哀家一把,哀家还可以再战一发五十万字的君臣向大长篇……
Excuseme,听说有人要采访我,问题是你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吗,还有如果有来世的话你有什么愿望?
嘛,遗憾这东西当然是有的啊,毕竟我还没有看到洞房花烛后,咱家宇文烈把咱家慕景霁拦腰一抱横卧在床进进出出嘛,至于来世嘛,我想我要成为一个女王大人,把咱家宇文烈和慕景霁都收进后宫,然后天天命令他们两个在我面前相亲相爱!
——出自湘灵的秘密日记本,桓未五年七月七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