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月露清歌,抑情望天 第一章 净月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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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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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位于大陆西陲的万里雪山,如隔绝尘世般终年肆虐着一望无际的风雪,狂烈的寒流席卷着漫天的冰凌把四野刷成白茫茫的一片,纵使苍茫的群峰,亦在这无止境纷飞的雪花中模糊了轮廓。
然而在这广袤的雪山之中,却独有一片宛如桃源的世外仙境。
刚下过一场新雨,天空是宛如刚被洗濯过的皎洁透蓝,偶尔有成群结队的蝶儿挥舞着彩翼,自与这晴空同色的净月湖上翩翩飞过,带起的微风将湖中的蜃景搅散成破碎的花影荡漾。
但明明是很浪漫的景物,偏偏有人就很煞风景的做起了不浪漫的事。
“师姐,你在哪啊,师姐?”
像是马路杀手般一脚踩趴了一大片青草,彤雨阁第233代小弟子易小翔扯着嗓子在湖边大喊大叫,不过他这一喊非但“师姐”没出来,反倒吓得一干在枝头草地间歇息的鸟雀争先恐后的亡命天空。
“你太吵啦。”
宛如风铃轻晃般的清澈嗓音响起,易小翔还没等判断声音传来的方向,就瞥见面前的湖中爆起了一团水花,飞溅开来的水滴顷刻间纷纷扬扬的朝他倾洒而来。
“师姐你这是为哪般?”
眼看若是不闪不避铁定会是被淋成落汤鸡的命运,易小翔马上把脸纠结成了像是吞了黄连的苦逼状,不过尽管拿自家师姐没有办法,但不让自己变落汤鸡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只见他抬起手轻划出一个图形,一面流转着如玉色泽的光墙顿时在他面前凝聚成形。
“哇,易小翔小心,你的背后有一只巨大的,巨大的,巨大的,大眼镜蛇!”
“师姐你休要诓我……”听得对方的语调明显是假焦急真狡黠,易小翔很机智的选择了向前看,“若是我此时回头,你的阴谋不就得逞了吗?”
“哎呀,你怎么不相信我呢,不好了,那眼镜蛇顺着你的脚爬上来了。”
“我……”
本来还想反驳的易小翔堪堪说出半个字,就蓦地感到右脚的脚踝处正被不知名的东西勒紧那东西隔着衣料传来冰凉而滑腻的触感,并在沿着右腿盘绕而上的途中,与衣服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细碎声响。
怎么看,都和蛇类生物分外相像啊……
“难不成真这么倒霉?”
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易小翔在心里默默的掂量了一下被淋成落汤鸡,以及被毒蛇啃俩透明窟窿哪个后果比较严重后,果断的撤掉了光盾继而迅速的低下了头,孰料映入眼帘的并非是面目狰狞的毒蛇,而是一道由花瓣编织而成的五彩绳索。
见此情景,易小翔不由松了口气。
然而刹那间他就又想起了扑面而来的一片水滴,可此时此刻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因此他只来得及从新抬起头,就被毫不留情的浇了个晶晶亮透心凉。
也就是说,我们的易小翔同学终究还是没能逃脱落汤鸡的命运。
“师姐,有意思吗?”
把湿成一股从额头垂下来的头发捋向一旁,易小翔拎着早上刚晾干还没穿多一会就又湿透了的衣服满脸怨气。
“当然了,欺负师弟什么的,最有意思了。”
理直气壮的口吻让易小翔险些吐血三升,不过这一次,他好歹是凭这句话捕捉到了师姐所在的方位,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看上去比他稍大一些的少女,正双腿交叠优哉游哉的坐在离湖不远的一棵树干上,像个施咒成功的小女巫般笑的一脸欢乐。
“听说笑多了容易长皱纹,师姐你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揪住湿淋淋的衣服使其不会紧贴上皮肤,易小翔故意用含混不清的调调吭唧了这么一句。
不过说实话,他这个师姐长的还是有那么一点倾国倾城的雏形的。
纤长而柔顺的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起的姿态显得轻盈而灵动,而在长发的掩映下,她的肌肤又呈现出一种甜美而剔透的色泽,就仿佛盛在纯白色瓷杯中,甜度调和得恰当好处的蜂蜜,令她盛满盈盈笑意的双眸,都染上了娇俏可人的气息。
当然,以上是建立在她不对他怒目相向的前提下。
“不作死就不会死。”
“啊……”
堪堪避过师姐在跳下树时扔过来的一不明飞行物,做了个后仰姿势的易小翔还没等重新站稳,就感到脚下一滑然后身体也随之失去重心向后倒去,紧随而至的噗通落水声,也同时为上面这句话做了最好的诠释。
几分钟内两度湿身,易小翔同学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阿嚏。”顶着团水草从湖里冒出头来,易小翔模样凄惨的撅起嘴一副小爷现在很生气状,“我本来是好心来告诉你,二师傅说她在归去崖等你的,结果师姐你又拿我寻开心,下次下山再也不帮你带紫菜包饭了。”
“切,谁稀罕,”撇了撇嘴,少女突然又一惊一乍的飙起了高音,“等等你说什么,归去崖,为什么二师傅找我要在那么冷的地方啊?”
“活该。”易小翔悄悄的吐露心声。
“你说什么?”少女凑上来一脸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凝视状。
“没……没什么,我说师姐你一会上归去崖的时候多穿点衣服,不然冻感冒了可就要步我后尘了,阿嚏。”
也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鼻子进水了的缘故,易小翔话还没说完就又打了一个喷嚏,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师姐细细的打量起自己来,满脸同情的表情怎么看都是由幸灾乐祸假扮的,于是易小翔当即暗啐了一句你他喵的敢再假点吗?
当然,他这回很小心的没有说漏嘴。
“是啊,感冒什么的真是可怜,”少女啧啧的感叹着,“而且你感冒了的话,我再感冒岂不是没人给我熬药了,嗯,果然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
“那么我先去了,拜拜。”
说着少女就拍了拍手,踩着略微蹦跳的步子毫无罪恶感的转身离去了,徒留易小翔站在原地,满脑子“原来我就这么点用了吗”的纠结脸注视着她走远的背影。
归去崖,归去崖,归去崖……
仅仅从湖边走出来的片刻功夫,沈欣瑶就把这个词以咆哮体在脑内循环了无数遍,就连脚步都随着她这颂经似的不停念叨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发展成了如果对方不是二师傅,那她肯定要将其就地咬杀的咬牙切齿。
归去崖是雪山之巅的一方净土,传说数千年前凤凰曾于此地莅临人间,数日后又在此地浴火重生化羽而飞,故而得名“归去”,而放眼整个彤雨阁,这处沾染着传说色彩的高崖,无疑是最适合修行练功的清幽之地。
不过在沈欣瑶看来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和四季如春的净月湖畔简直是两个世界。
尤其对于沈欣瑶这样臭美的家伙(易小翔:这才不是我说的。)简直是噩梦。
要知道,像沈欣瑶的大师傅和二师傅这种常来归去崖练功的,都是离九真之境仅差一步之遥的顶尖高手,而她们这些武艺高强之人自然是无惧雨雪风霜的,这就导致每次上归去崖,沈欣瑶就总是得裹成个厚厚的粽子,看着两位师傅有风度也有温度的秀着身材满心的羡慕嫉妒恨。
于是这次也是一样。
“啊啊啊好冷嘤嘤嘤……”
本着挑战极限的心理只披了件不算厚的披风,沈欣瑶刚一站上归去崖就后了个大悔——被寒风刮的浑身都在打寒颤的她,只能一边搓手跺脚取暖的一边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向崖边的二师傅,祈祷她能赶紧把要说的话一口气说完。
但是事与愿违这个词,总是要时不时的出来捣乱。
薄如蝉翼的赤色羽纱,和只在脑后绾了个髻的发一道在雪风中飘舞,面若桃花之色的女子斜躺在覆了积雪的悬崖边缘,旁若无人的灌了一大口酒后,将拎着酒坛子的那只手抬了起来,任由衣襟滑下,白皙的肌肤曝露在了冰冷凛冽的空气里。
这就是沈欣瑶的二师傅,几乎掌管着彤雨阁全部实权的璃月。
当然沈欣瑶并不会在意真正的掌门,也就是大师傅正被渐渐架空的事实,毕竟在她的眼中,大师傅和二师傅从来都是姐妹情深亲若一家,所以谁的权力大谁的权力小根本没有区别。
所以她目前只是在为二师傅这嗜酒如命的性格郁闷着,要知道,一旦二师傅进入自斟自饮的忘我状态,别说是一般人,就连大师傅亲自站在她面前也会被视若无物,沈欣瑶曾一度怀疑,就算是天打雷劈到了归去崖顶,恐怕也没法让她从酒色桃花醉相逢的世界中醒过魂来。
“二师傅……”
沈欣瑶试着叫了一声,果不出所料没有得到一点回音,对方还像要故意气她似的又诌了一口酒。
“啊啊啊……”
又是一阵寒风袭来,感觉自己像是被罚站的沈欣瑶把腿抖得更厉害了,同时在攥紧那件没法将全身都裹住的披风后,对一句真理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自作死不可活。
“冰天雪地,花天酒地,”舔了舔洒在脸颊上的酒水,璃月的双眸映上了白雪皑皑的天地,“同样的天,同样的地,为何在你我眼中会有这大大的不同?”
也说不上是发问还是在自言自语,不过作为此刻唯一能回应她的人,沈欣瑶却只是哆哆嗦嗦的吐出了一个字。
“冷。”
“花天酒地,只可惜还缺个花字,瑶儿可愿在这冰雪肆虐之地,欣赏一下百花齐放之景?”
虽然依旧像是自言自语,但这次的说话对象却明确的锁定在了沈欣瑶的身上,于是沈欣瑶的回答也跟着改成了两个字。
“好冷。”
“……你今天怎么回事,除了一个字就只会说两个字了吗?”
似乎是被沈欣瑶结结巴巴毫无生趣的回话搞得兴味索然,璃月突然就从与酒同醉的逍遥之态回过了神,如果此时易小翔在场,一定会瞠目结舌的表示“居然有人能把二师傅从酒坛子里捞出来这简直是个奇迹”吧。
而这项纪录的创造者,也就是沈欣瑶,居然毫无自知之明的又丢出了惊世骇俗的三个字。
“冷死了。”
“这么看来,我这百花齐放之景,今天注定是没有观众了,”半眯起眼,璃月仰起脸望向天空,“瑶儿可知我唤你来此是何用意?”
“二师傅您有话能不能快点说,”沈欣瑶勉强张开嘴,却因为牙齿直打颤而导致话音断断续续模糊不清,“我冷,好冷,快要冷死了。”
“也罢,美酒的香醇,还不是现在的你能够体会的……”又喝了一口后把酒坛子放下,璃月的双眼在望向沈欣瑶时还噙着迷离的光,“我彤雨阁与位于南方烨国的祈年殿素来交好,前些日子他们曾遣使前来,欲与我派在这乱世之中结立盟好,近几日也当是我派还礼的时候了,等他们准备妥当后,你也可随车队下山见见世面。”
“啊?”
兴许是过于讶异的关系,沈欣瑶有一瞬间竟忘了刺骨的寒风。
“怎么,不愿意?”
“啊,不是不是,只是太惊喜了,”被风一吹又赶忙把披风裹紧,沈欣瑶虽然冷得够呛却难掩神色间的兴奋和期待,“大师傅也同意了么?就知道二师傅和大师傅一样,对瑶儿最好了。”
“嗯,快回去准备把。”
说着璃月又拎起酒坛子,凑到嘴边满满的饮了一口,而在沈欣瑶如蒙大赦的逃离开归去崖后,她便从新将视线投向了茫茫一片的雪景,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个柔和如水的声音,施施然分开雪幕滑进了她的耳畔。
“你,真的舍得啊?”
这个声音璃月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它的主人正是彤雨阁名义上的掌门,也是她一直称之为师姐的公孙晴,此时的她正举着把绘有雪莲的油纸伞立于纷纷扬扬的雪花中,一身白衣衬着她缀在唇边的微笑,清丽而优雅,静谧而温柔。
“没什么舍得不舍得的,我只是舍弃了一样东西,去换取我更想要的另一样东西,”晃了晃酒坛子,璃月恣意的笑着,“而且刚刚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把,既然舍不得,为何不阻止我?”
“是啊,为什么不阻止你呢?”
笑容中掺进了些许不置可否的弧度,公孙晴轻摇纸伞带起一片微风,原本飘落的碎雪当即焕发出光芒,宛如雪莲绽放。
“也许我是在想,她也该长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