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夜间，万籁俱静。慕寒星与徵夜两人穿上来村时的自己的衣裳，连包袱也没有一个，悄悄的穿行在寂静的山林中。
    夜晚的山林，格外的静谧，偶尔有一声短暂而婉转的虫鸣鸟啼，在空广的夜空中回荡着。耳畔缭绕着晚风轻柔的低吟，两人细密的呼吸与浅浅的脚步声仿佛近在耳畔。微凉的空气轻柔的撩起两人的发端，在颈脖间骚动着。有些痒，徵夜轻轻哼笑出声，缩着脖子。
    有些开心，徵夜在穿过头顶的林间树叶中漏下的细细密密星星点点的月光中快乐的旋转着。仿佛月色中降落凡尘的精灵，慕寒星不由得看痴了。真想，就这样一辈子，注视着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般的人啊。不管是曾经冷漠绝美的他，还是如今活泼纯真的他。
    “对了，寒，你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会掉下山崖的么？这么久了，你都故意避开这个话题，看样子，你应该是知道的，对吧。”徵夜回过身，一边倒着向后走着，一边看着慕寒星。殷切的眼神明显的写着，‘别骗我，我知道你是了解情况的。’
    本来，是不打算让徵夜知道那天的事情真相，可看徵夜那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样子，慕寒星再次妥协了。轻轻叹了一口气，拉着徵夜席地坐下，缓缓道：“你已经知道了，你是‘红泉’的金牌杀手。正因为你到‘红泉’的时间不长，但却能做到从不失手，而且，还解决了好几个朝廷与江湖几乎都有些束手无策的悬赏通缉犯。所以，你的存在已经影响到了‘红泉’其他杀手了。于是，他们便联合起来，想要除掉你。那天……”
    慕寒星磁性的低音回荡在身旁，徵夜不由得有些听得入了神，低低喃呢着，“这，真的是我么？真的是我的事情么？我，真有这么厉害么……”
    听到了徵夜低语，慕寒星轻轻捋了捋徵夜的鬓发，“嗯，你的确有那么厉害，厉害到，即便是杀手这一行的同行们也忌惮你，想要联手除掉你。”
    “那，后来呢？”
    “后来……”
    慕寒星抬头遥望着远方的星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许久，才沉声开口，“你将他们引开后，我顺着你留的脚印终于在悬崖边找到了你。那时候，那许多杀手都已经倒下了，而且，你似乎是对他们用了极其恐怖的毒。他们的死相，都是满脸诡异的满足的笑着，而身上，脸上，却都已几乎被他们自己抓得面目全非，身体扭曲着奇怪的姿势。我当时看到，几乎快要呕吐起来。而当时，你的面前，还有一个人没事。那就是江湖号称杀人魔女的‘铃波一点红’，凌波。当时的她已经疯狂，竟然向你……”
    看了一眼越来越凝重的徵夜的脸色，慕寒星没有停下，一口气说了下去，“我刚一出现，竟看见你直直的掉下了悬崖……”
    “事后，我找遍了悬崖上上下下，都没有发现你的踪影，后来，在集市上遇见童儿和囡囡炫耀那块玉佩，这才找到的你。”
    然而，后面的，徵夜几乎完全没有听进去，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致。似乎是不能接受什么事情，嘴唇微微地颤抖着。
    慕寒星一惊，慌忙问道：“徵夜？怎么了……”
    徵夜的声音沙哑异常，不确定的颤抖着，“我，真的做过那种事情？同时给十人下毒，让十人那样残忍的死去……”
    一见徵夜这样不稳定的样子，慕寒星也是骇然，慌忙安慰道：“徵夜，别想多了，当时的你是杀手啊，所以，杀人也是……”或许意识到这种说法有欠妥当，他又慌忙改口，“不是，是他们先对你下手的，他们错在先。啊，不对……”
    就在慕寒星语无伦次，慌乱的看着徵夜时。徵夜忽然冷淡的说道：“本来就是他们的错，他们竟然因为嫉妒就要杀一个并没有得罪他们的人，当然该杀。”
    一听徵夜此言，慕寒星当场便是一愣，“啊？该杀？”
    “是啊，全都该死。谁叫他们起歹心的。”
    “那，那你怎么……”
    “我想知道，天下间，真有那般神奇的毒药，竟能让人死得那样诡异。而且，我真的曾经用过那样厉害的毒药么？好想再见识一下啊……”
    敢情徵夜并非因为用那样恐怖的方式杀了人而感到害怕，只是因为自己用了那样天下无双的方法而激动啊。
    徵夜满脸的期待，那一双晶亮的眼睛在冷冽的月光下闪闪发光，似乎在想象那一刻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慕寒星似乎在那双眼中又看到了以前的深邃与幽凝。
    但是转眼，似乎又恢复了那纯真而好奇的期待的闪烁。慕寒星心中暗暗一惊，自己刚刚为什么会看到以前的徵夜的影子呢，是错觉吧。
    “你说，那些毒药在什么地方才能得到呢？我好想要啊……”
    慕寒星有些无奈，他真的是不懂这到底有多恐怖，还是他天性就是对人命很儿戏啊。普通人是不可能对毒药这种东西，对杀人这种事感兴趣的啊。
    想到此处，慕寒星只有无力的说道：“那是你自己特制的，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瞬间，徵夜的眼中，那股惊奇的光芒似乎更盛了，“那真的是我做的？我竟然能做出这么厉害的东西来，我，好想变回去啊……”
    正沉浸在幻想之中，突然，徵夜脸色一变，轻轻拽着慕寒星的袖口摇晃着，“你说，现在，我做的那些天下无双的毒药还有在武林中流传的么？”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已经失忆了，要是有谁中了毒的话，连我都不能保证能解了，那中毒那人不就没得救了么？”
    说到这一层，慕寒星也是一脸的担忧，“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你应该没有把毒药随便送人吧。”
    “应该？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罗。”
    “因为徵夜你一直都很神秘，冷漠，拒绝和任何人接触。而且，除了你姐姐万俟轻羽外，你不会温柔对待任何人，所以，你的事情，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因此，我也只能猜测了。”
    一听此言，徵夜眉头越皱越厉害，双拳紧握，咬牙道：“拒绝和任何人接触，对所有人都不温柔。也就是说，对你也一样了。既然我那么冷漠，怎么可能叫你做‘寒’，这么亲切？哈，也就是说你是骗我的，哈……”
    眼见徵夜声音越来越冰冷，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被徵夜知道了，慕寒星慌忙捂住嘴巴，抱歉的看着徵夜。
    “徵，徵夜，你别生气。我，我也是因为想要帮忙，想要让我们两看起来更加的亲密，让素素姑娘快点对你死心啊……”
    看着慕寒星那慌乱解释的样子，似乎真的怕徵夜会因此而生气，不再理会他。徵夜忽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你别那么紧张，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你是不真的骗我了。结果，你真好唬弄，我才说了那么两句，你就招了。哼，我以为你会死不认账，或者，会坚持更久一些才承认的。真是的，好无趣。”一边满脸无聊的对彻底说不出话来的慕寒星挥挥手，一边叹了口气，“那，以前的我，到底是怎么称呼你的呢？”
    “慕寒星。”
    “嗯？”
    “你从来都是，只叫我的全名，慕寒星。”
    徵夜尚未听完，便是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
    “怎么了，笑什么？”
    “你，你一直被人叫全名，可见，别人都没有把你当自己人嘛。真是的，亏你还能一天到晚乐呵呵的跟在别人后面。哈哈哈……”
    慕寒星一脸的挫败，低声道：“请注意，那个人，就是你。”
    “算了，现在，要是再让我叫你的全名，反而会不习惯了。还叫你‘寒’吧。”
    “真的么？”，慕寒星惊喜非常，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这是你心里所希望的，不是么？而且，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又恢复记忆了，到时候，就再也不可能这么叫你了。”徵夜自顾自的说着，轻盈地跳跃着前进。
    看着那仿佛要融化在月色中的徵夜的背影，慕寒星心中忽然没有来由的，蓦地一痛。好像现在的他正在与自己诀别一般，竟徒生些许酸楚之意。
    突然之间，好怕再与他分离，慕寒星赶忙几步追上。
    总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似乎，徵夜，正在渐渐的苏醒。
    这，是错觉么……
    两人不急不缓，三天的功夫，便已经进入了离万俟山庄最近的一个大市镇中。自从徵夜坠崖失忆，便没有去过集市，此刻，见到这些热闹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竟是满脸的惊喜。如孩子一般欢呼一声，一头扎进了人堆中，在各种小摊位前流连着。
    过去的徵夜是最怕热闹的，此刻竟是这般表现，似乎是想要把自小便没有接触，没有体验过的事物都触摸一遍。又好像，是要把自己本来可以拥有的如常人一般的欢乐的童年弥补回来一般。那样贪婪，那样激动。然而，在慕寒星看来，又是莫名的悲伤，如此的心酸。
    紧紧地跟在徵夜身后，但凡是徵夜喜欢的东西，统统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