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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笑、讽刺和抱怨声此起彼伏。
    埃利奥特好整以暇地双手抱胸,他朝向他投来羞愤目光的阿普顿耸耸肩,这动作的意思是他无可奈何。
    可他心头在偷笑,高傲自大的小家伙看起来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措手不及,即使他在这艘船上有多高的地位,都没法掩盖他年龄上的缺陷。
    他只有二十岁。
    埃利奥特多次想要提醒他年轻的船长,奈何对方的视线总是夹杂着愤怒和不耐烦。
    他不喜欢,他就不说。
    总有一天他会听信自己,至今他的忍耐就宣告了阿普顿对于自己存在信任和重用,比如他身边的小水手就是来自自己的推崇。
    “小鬼,放手。”
    阿普顿的手指死死地捏住小孩的手腕,他兀自使力,力道处于碾碎与不碾碎孩子细嫩的手腕之中。
    小孩的眉头皱了一下,他悻悻然松开手,退后了一步,疼痛不断冲击大脑皮层,在他脑海里只能做出我不喜欢这个的反应,他不知道什么该被称作危险,只是做出了一个下意识地举动。
    阿普顿深吸一口气站直身体,他伸手整了整自己的领口,冷风灌进衣物里让紧张出汗的身体得到一丝舒张。
    他的船员恶劣的吹了声口哨,他的声音沙哑又枯槁,听着像是旧磁带倒带,但‘圣女号’上不乏嗓音就像耄耋老人的水手:“船长,这算不算冒犯,要知道您可是我们心中高不可攀的存在啊。”
    揶揄奉承的话阿普顿听多了,他没有理睬小孩和他的船员,转而扭头看向埃利奥特。苍郁如森林幽邃色泽的瞳孔遍布被冒犯的怒意,他把话在嘴里咬得咯咯作响:“你在哪儿找到他的。”
    “西南面一个小镇子。”埃利奥特耸耸肩,冲阿普顿笑了一下,看着对方脸上潜移默化的迟疑,他抿了抿嘴唇,“他坐在废墟里哭。”
    众人一片哗然,但没有人实在感叹小孩的可悲,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海盗们只是在议论他们副船长不应存在同情心,要知道船长最讨厌无意义的感情。
    阿普顿挑挑眉:“你很善良啊。”
    “还好,没你那么惹人喜爱。”埃利奥特没品地咧嘴一笑,很快就被一枪托砸到了鼻子,他退后几步捂着鼻子,酸涩感尚未从他的大脑驱逐出去,“哦……只是有点辣。”
    阿普顿恶狠狠地瞪着他,他朝对方晃了晃手上的枪:“再多说一个字就把你丢下海喂鲨鱼。”
    埃利奥特耸耸肩,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我想知道为什么西南有一个镇子,理应,已经被我们劫掠了。”那里不是英格兰的土地,具有私掠船拥有权的阿普顿理应把那些村子洗劫一空,甚至不留下活口。
    他看向埃利奥特,示意他开口回应他的问题,偏偏对方不往话上靠,他耸耸肩,指指自己的嘴,意思是他不想下去喂鲨鱼。
    阿普顿咬咬牙:“说话。”
    “嗯……那个村子的确已经被毁了,不过还有个孩子,亲爱的。这孩子活下来了,难道不是个奇迹,而且也许是在枪口底下。”
    “他身上没有枪伤,除了脏一点什么都没有,或许那时候他不在镇子里。”阿普顿的小水手摸了摸孩子浑身上下,冲阿普顿说道。
    埃利奥特一窒,他没想到自己的人和自己唱反调。
    阿普顿冷哼一声:“然后呢。”
    埃利奥特默不作声,低头看着风暴中心的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殊不知埃利奥特做出了多少努力。
    他还需要个东西,能让阿普顿对他表面上不满意的东西,他熟知阿普顿的性格,其实要说内心的柔软,埃利奥特知道这家伙比想象的更温和。
    这样他就能更加接近阿普顿。
    “那就按照您的期望去做吧,但在这之前,我相信您意志还是追随着诺顿船长。”埃利奥特悠然自得地说着,但他提到了那个让阿普顿不得不皱起眉头表示出自己迷惑的名字。
    那个被称作诺顿的名字。
    “你想说什么。”阿普顿冷冷地打量着他,至少他觉得有种不安的情绪在心里弥漫开来。
    “我们都知道。”埃利奥特伸手扯开孩子的衣领,码头上的船员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惊叹,他们都知道副船长那些见鬼的把戏,不过这一次,可能闹大了。埃利奥特舔舔嘴唇,眯起眼睛像是一条毒蛇般凝视着年轻的船长,“不是吗?”
    那孩子的锁骨上有一块刺青,阿普顿看清了那枚被埃利奥特当作救命稻草看待的刺青。那是只海蛇,扭曲地缠绕着一把刀。阿普顿倒吸一口冷气,在他看清之后一种无法言语的苦楚让他苦涩的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埃利奥特低头看着阿普顿,静静地用陈述句催促着阿普顿开口说话。
    “我记得这是老船长的徽记。”有人窃窃私语,阿普顿的脸色一下子苍白了。
    最终像是做出了一个决定一样,他叹了口气。“随便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妥协了,他没有必要在诺顿的事情上和埃利奥特起争执。诺顿的徽记就是一种象征,这个徽记等于他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绿色的瞳孔猛地瞪大了,眼底满是被回忆填充下的羞愤和不甘,他一把推开小孩,咬了咬牙。
    “分配到下层船舱,给他多干点活,要是死了就丢掉,立刻执行。”
    他跨上他的船,身后的小水手顺从地跟着他,埃利奥特看了眼小孩,耸耸肩膀,这也许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但在阿普顿面前更多的都是无奈下的习惯性动作。
    水手吹了个口哨,恶劣的大笑着拍了拍小孩的脑袋,小孩茫茫然地看着阿普顿的背影,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
    “哈,真可怜,看来船长不怎么喜欢你。”
    如果换做埃利奥特可能会允许他加入自己,但是现在‘圣女号’由阿普顿掌管,只有他才能在这艘船上呼风唤雨。
    “多谢,亲爱的。”埃利奥特挥挥手叫人把小孩拖下去丢到哪个荒郊野岭,之后怎么样就随便这个小鬼了,至少阿普顿示弱了,他就该明白他的副船长对他而言还是有威胁的,埃利奥特不得不提醒阿普顿对自己身边的人加强警惕。
    等到所有下层甲板的工作者走进船舱,小孩在强壮的水手拽弄下挣扎着扭过头看了舵前的阿普顿,海风吹起他细碎的金发和那身精巧的外衣,他眺望着海平面,那双眼睛里映照出的神彩让人狂热的想要去倾慕。
    拥有繁琐雕纹的武器被小水手保管着,阿普顿把工作交给了他的舵手,埃利奥特站在他身边,身高显得比他的船长高出半个头,粗糙的指尖摩挲着那头柔软的金发,嘴里吐出戏谑得叫阿普顿跳脚的污言秽语。
    似乎是注意到了小孩的视线,他高傲又警惕地看了过来,视线交融的一刹那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宜觉查的温和,可很快他就恢复了那副倨傲的姿态,他冷瞪了孩子一眼,直到他的脑袋也被摁住了,现在他无力得就像一只小鸡仔,直到他再也看不清那艘船的轮廓。
    阿普顿收回视线,看向茫茫的大海,他的旅行又开始了,这一会要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下一个目的地,他不知道。
    “很在意吧,隔了那么久了,那个人的事情。”埃利奥特的声音很沉,听着倒别有一番味道,他错在阿普顿耳边低语,嗅着对方脖颈上淡淡的海水的味道。
    那种味道并不腥咸,反而有种清冽的味道。
    “闭嘴,今天你说的够多了。”阿普顿扭过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眼底的东西。
    “至少他吃的苦没那家伙那时候的多。”埃利奥特刮了刮他的鼻子,胸口挨了一拳,他苦涩的笑笑,下手真不知轻重,“你不会想看见第二个诺顿的。”
    “滚开。”
    阿普顿低低的咆哮,他无法抑制地回想起过去,甚至比那个孩子还要无助和绝望,可又那么的不同。
    “你说,他和诺顿为什么那么像。”
    声音很清,几乎被风扯碎。直到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风里,能听见阿普顿若有若无的叹息。
    “因为什么呢,同样是一无所有的人。”埃利奥特嘴唇凑到他耳边,声音低沉又温和,“不,不会。至少我不会让他恨你。”
    “滚开。”阿普顿推搡着他,直到缠人的家伙彻底和自己有点距离,“别恶心我。”
    “请原谅我,我的船长。”
    埃利奥特行礼,黑暗在他肩上沉淀,他几乎融入整个黑夜,阿普顿看向远方,真正的黑夜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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