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智元慌张地寻找着孙昱晖的身影，突然看见夜色中有一辆小面包车缓缓驶过来。
    行驶至他身边时，车门突然拉开了。定睛一看，那人正是郝孝文。
    “上车。”
    “去哪里？做什么？”
    郝孝文说话时神色阴沉，薛智元一只手摸向别在腰际的手枪，警惕的看着他。
    “老头子让我来找你，一起去地下钱庄，看来事情兜不住了。”
    “他知道卧底名单的事？”
    “不然呢？三更半夜，难道请我们去喝茶？”
    “为什么他只打电话给你？这件事是你告诉他的？”
    若按平时的亲疏程度，章维怀应该先找自己论证这件事。
    要么是郝孝文告密，要么是师父已经不相信自己了。毕竟阿晖一直以来跟着他，而且两人关系之亲近，早已在社团内部引出种种不怀好意的猜测声音。或许师父此时已经认定了他和警察串通一气，反水福田黑帮。
    “如果是我告密，你觉得我还会在之前多此一举的通知你，有一份匿名邮件出现吗？”
    “好，我信你。但是我不能跟你走，我得去找阿晖。”
    “孙昱晖？那个把你骗的团团转的卧底警察？你知不知道，你快要被他害死了！你去和师父澄清，你们没有关系，他会相信么？连我都不会信你！”
    薛智元从郝孝文的脸上看出咬牙切齿的杀意。
    “福田区这么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条街？”
    “因为我已经等你很久了。从孙昱晖的住处走出来，只有这一条路通向光圈影像店。”
    “你跟踪我？你知道阿晖在哪？”薛智元觉得自己上当了。
    “我是在救你！孙昱晖是警察，他来福田区执行任务，要把我们置于死地！薛智元，你醒醒吧，你是黑道，你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怎样的错误？这次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你不想被割腕抛海吧？”
    “什么？！你们把阿晖怎么样了？”
    “师父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他让我带你回去。孙昱晖活不成了，咱们自求多福吧。”
    “你别做梦了！我不会和你一起去见师父，我和你不一样。”
    薛智元掏出手枪，如果郝孝文强行拦截，他就准备射击。
    可是郝孝文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失望的看着他。
    薛智元在那一刻，觉得气氛不对劲，下一秒突然觉得头部被重击了一下。
    “咚！”
    郝孝文看着他应声倒地，吸了一口冷气，抬头看向出现在薛智元背后的人。
    “师父……”那人正是章维怀。
    “这就是我养大的孩子，翅膀刚硬，胳膊肘就朝外拐了。我不是没给他机会，但他就是不肯认错。孝文，你说智元只是被警察买通了，还是真的如人们口中传说的那样，喜欢上了那个人？”
    “我不知道……”郝孝文喃喃回应道。
    金沙赌博城，顶楼。
    薛智元躺在地板上，久久才从头部被打的昏迷中醒过来。
    他恍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视线清晰之后，看到章维怀坐在椅子上，自己周围站着一排打手。
    “我始终不敢相信，我养了你二十几年，不如一个卧底在你身边不到两年。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一个容易收买的人吧。”
    “师父，我没有背叛您！”
    “你没有背叛我？你任凭一个警察在你眼皮子地下搜罗证据，而这些证据的指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推翻福田黑帮，把我至于死地。你明明知道他的身份，你为什么不阻止？”
    薛智元听后，一脸讶然。
    “我不知道他是卧底。”他只能撒谎。
    “你不知道他是卧底？呵，你拿到那份卧底名单之后，为什么去向孙昱晖通风报信？你不是应该先把消息告诉师父吗？或者说，你是一个冷静的人，但你也没有查证这份名单的真伪，你的第一个举动，反而是第一时间送他走！”
    章维怀走向薛智元，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
    “我看人，从来都没看走眼。我现在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去亲自审问一下你的老相好，你好好问问他，江津警局送来的卧底，恐怕还有其他人。如果你将功补过，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则的话，你知道师父的做事原则，想逃？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薛智元与章维怀正面对视，他只觉得师父的眼睛里是冰冷的寒光，陌生而嗜血。犹如死敌一般，要将他撕碎。
    这一刻，他才体会到，所谓黑道，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人推门而入，充斥着嚣张的气焰，来人是章若冰。
    “孙昱晖的骨头真硬啊，我们一直揍他，连一个字都不肯说！薛智元，看来也只有你能劝得了他，不把其他卧底供出来，他就得被活活折磨死。何必多受皮肉之苦呢？你说呢，老薛？”
    章若冰皮笑肉不笑看着薛智元，胜利得逞一般。
    时至今日，他终于可以彻底拔出这根肉中刺，让父亲好好看清楚，这个被社团上下夸赞的、最适合做福田黑帮接班人的薛智元，到底是个怎样吃里扒外的混蛋！
    薛智元咬紧牙关，狠狠瞪向章若冰。
    “老薛”这个称呼，是阿晖经常挂在嘴边的。原来章若冰一直在暗地里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亏得自己苦心填平了他挪用金沙赌博城的账款，这个狗东西，毫无良心到这种地步！
    “好，我去审他。”他强忍着心里的强烈恨意和屈辱的情绪。
    在经过章若冰身边时，他在薛智元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早就知道孙昱晖是卧底，可你护着他，你一直护着他。”
    章若冰压低声音，话语里却是无比的兴奋。
    “这一次，我要把你们都干掉，你赢不了我。”
    距离金沙赌博城不远处的一条内巷，破旧仓库门口，几个福田黑帮的打手围着一个被打到血流不止的警察。
    那人被压住，跪在地上，一旁扔着带血的铁棍。
    “阿晖！”薛智元一看到这副情景，实在无法违背自己的真实情绪，扑上前扶住他。
    “啧啧，感情多深厚啊！我今天才算大开眼见，原来你也有这么愚蠢、这么狼狈的时候！”
    薛智元没有理会章若冰的嘲讽，只关注着眼前的人，想确认他的伤势是否严重。
    “原来是你啊…薛智元…你真是好骗，我就快成功了…可惜，还是被你们识破…”
    孙昱晖在跑出出租屋之后，距离光圈影像店不到400米的地方，被福田黑帮的人半路拦截，强行带走。
    在之后2个小时的拷打中，他受了严重的内伤，眼下只能勉强维持意识。
    “薛智元心甘情愿被你骗，他怎么会识破你呢？要怪就怪江津警局那帮蠢货吧！”
    “章若冰你闭嘴！”
    薛智元轻轻拍着孙昱晖的脸，看到他的脸颊沾满了血渍与污垢，面容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扭曲，自己的心如同刀绞一般。
    “看来你真的和他是一伙啊，事实摆在眼前，我看你不用审他了。”
    章若冰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正是想让薛智元在社团众人面前暴露，串通警察的铁定罪名。
    “薛智元，你这个该死黑道，因为你们的存在，才会有那么多…那么多人受伤、牺牲。福田黑帮一天不铲除，江津一天不太平。你该死，我真恨自己不能亲手逮捕你。”
    孙昱晖气若游丝，仍然说出了最后一段话。
    薛智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在听到最后一句时，他感觉自己被击溃了。
    然后，他看到了孙昱晖脸上浮现出的，他所熟悉的微微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