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薛智元独自坐在电脑前发呆，回想中学时代发生的琐事。
    即便孙昱晖过去是不良少年，如今混迹黑道又跟随过郝孝文，但都不足以解释为何可以稳住一把后置力极强的手枪，除非他经过长期的专业射击训练。
    难道他是警察？
    薛智元觉得太阳穴微微的疼，如果他是警察，那么他卧底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查证高利贷的事。毕竟以福田黑帮为首的洗钱势力严重影响了江津的社会安全。
    江津警局想一次性端掉福田黑帮。
    薛智元开始不安，可是又无从查证自己的猜想。
    他突然想起来，中学时代的“孙昱晖”和自己就读于同一所学校。如果眼前的孙昱晖真是自己曾经的同学，通过湖州中学历届的毕业生名录一定可以查到他的去向。
    薛智元拿起手机，拨通了郭佳陇的电话，对方很快接听。
    “佳陇，上次你用病毒软件，侵入一个网站，我现在要进入另外一个系统。”
    “什么系统？”郭佳陇警觉，难道他发现自己的身份，要进入警局名单系统查证？
    “一个学校，我想查一个人。”
    “学校？”
    “对，湖州中学。”
    “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智元听到询问，话到嘴边又停住了。
    他担心郭佳陇知道自己查证孙昱晖，把风声透露出去。万一阿晖真的是卧底呢？这件事只能他一个人知道，否则阿晖性命不保。
    “你不用问那么多，现在到乐府club。”薛智元冷冷回复。
    郭佳陇答应着，挂掉电话。
    如果薛智元发现了任何一个卧底的身份，那么首先应该侵入警方的人事系统。他方才所说要在一所中学的毕业生名录里找人，湖州中学？薛智元的母校？不是警校的毕业生名录吗？
    看来他要找一个旧相识，或许是老同学吧。
    郭佳陇思忖一番，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随身带了笔记本电脑、光盘和手枪，开车赶来乐府club。
    薛智元静默待在房间中，看到郭佳陇的到来，凝重的神色稍有缓和，编了一个谎话说道。
    “事情是这样，我有一个中学同学，听说也混黑道了，还缠上了麻烦，我想救他出来，但是又找不到联系方式。我希望通过查证湖州中学的毕业生名录，看看他毕业之后是什么去向。时间稍晚，我恐怕控制不住事态。”
    郭佳陇听他说完这番话，虽然将信将疑，但那份焦灼与担心听来是无比真实。
    “噢，侵入学校的系统并不困难，应该很快就能查到。”
    只要不是侵入警校系统就好。不过南森警校的毕业生信息，可谓十级防护，即便薛智元想破解，也是一桩大难事。
    郭佳陇打开笔记本，进行了长时间反复操作，几次碰壁，最终艰难进入系统。
    “毕业生名录并不是全部披露，有些并没有录入数据。”
    “我们那一届能否找到？”
    “不清楚，我还在试。找你所在的毕业生名录吗？”
    “我中途退学了，你找不到我的名字。”
    “其实你应该继续读书，你这么聪明，考大学应该不难。”
    “我曾经也这么想过。不过命运总是爱捉弄人，由不得你。”
    “你也相信所谓命运？可你从来不服输，总说凭借努力可以控制一切。”
    “所谓努力，不过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变好或者变坏，但你终究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就像黑道可以努力洗白，但永远不会变成警察。”
    郭佳陇停下敲打键盘，他不明白像薛智元这样冷静的人，为何会走上黑道这条路。
    “你当时为什么退学？”
    薛智元看着郭佳陇的眼睛，良久，吐出一句。
    “我拿刀捅了我爸爸，然后离家出走了。”
    “什么！？”
    “他是我的养父，他酗酒赌博抽大麻，十足的人渣，我的养母也差不多如此。我知道犯罪不对，但有些人就是该死。”
    “你的亲生父母呢？你没见过他们？”郭佳陇大为震惊，随即追问。
    “不知道，小时候我生活在北林，后来家里迁徙离散。父母想拿到当地法律认可的身份，各自找人重新成家，就把我送走了。我本来姓陈，现在的名字是随寄养家庭的姓氏。”
    “对不起，引出不愉快的旧事，以前从未听你提过。”
    “有什么意义，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别愣着，你倒是赶快查！能找到那一届毕业生的资料吗？”
    “别着急，我一直在试…糟糕！”
    “怎么？被拦截了吗？”
    “算时间应该是六年前的毕业生资料，但是那一届根本没有被录入。”
    郭佳陇皱着眉头，努力无果。
    “实在查不到就不必了，看来我所在的那一代，不算光彩。”
    薛智元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
    “我再想办法吧，大老远让你白跑一趟。不过刚好告诉你一件事，师父让我接手地下钱庄的生意，我打算带一个新人，孙昱晖。你也见过他，之前跟着郝孝文做事，我想让你和丁川守着酒吧的旧生意，高利贷风险太高，万一我把自己赔进去，好歹还不算满盘皆输。”
    薛智元点了一根烟，递给郭佳陇。他接住，也不抽，只是看着薛智元，良久才说出一句。
    “真可惜，你。”
    “可惜什么？”
    薛智元笑了，心中其实知道他要说什么。
    “没什么，你知道多少人想要你死么？”
    “不知道，不至于是全世界吧？其实我自己都想不通，大概是我的立场，决定了我的残忍，不可原谅，不可救赎。”
    夜色愈浓，郭佳陇告别离开。
    薛智元重新想了一遍，翻查到湖州中学的联系方式，随后躺在沙发上，心事繁重，胡乱躺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醒来，换了假号码拨通电话。
    “你好，我们是江津市社会劳务科，贵校有一名毕业生的资料丢失，希望你们可以协助完善。”
    “噢？谁的资料？”
    校方看到来电是公众号码，并未有所怀疑。
    “没什么，只是完善资料而已，孙昱晖，20XX年的毕业生，请问他在校有什么不良记录吗？”
    “等等，让我查一下。孙昱晖，20XX年的毕业生…哦，查到了，他怎么可能有不良记录，他在校期间是三好学生啊！他现在江津工作？他犯罪了吗？”
    “是的，孙昱晖在校期间有没有不良记录？他现在江津市福田区参与非法洗钱，所以希望校方提供一些详细的个人信息。”
    “孙昱晖毕业后报考了南森警校，而且以高分录取，他一直是个优秀的学生，怎么会在短短几年之间，开始参与违法犯罪的事呢？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校方还在为自己的学生极力辩护，薛智元握住电话的手，已经开始抖动。
    原来自己的猜想是真的。
    南森警校的知名度，即便他身为黑道也有所耳闻。孙昱晖从南森警校毕业后，在江津警局任职，因为福田区黑道盘错，秩序混乱，久治不下，警方开始派出卧底，想要罗列罪证，一举灭掉这些团体，而自己也是被铲除的危险份子之一。
    昨天才初次见面，今天是他喜欢上孙昱晖的第二天，在得知他们曾是青梅竹马的年少同学之外，意外发现了孙昱晖其实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