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田宇的意识浮浮沉沉，他看到自己的血沿着手腕滴到了地下，他看到黑道拔枪，看到医院手术室的灯亮起，看到有人走进来，给他耳后注射液体，看到那人的眼睛里有苦涩的含义。他看到了那张存放在重案组档案里，朝气蓬勃的年轻脸，像是薛智元。他好像看到了何玉洁，看到她坐在自己床边，咫尺之间，好近。
    阿洁，是你么？对不起。
    那样一个可爱秀丽的女孩子，在他只有一个警察身份的广海市，给他仅有的温暖和甜蜜。他曾经发誓，要尽全力保护的，心爱的姑娘。
    “对不起…阿洁…我爱你…对不起…”
    还是舍不下对她的喜欢哈，可他又是真的想实现自己的愿望。这场任务结束时，他就能真的过上从小就向往的，拼了命也要追逐到的明亮而悠远的生活。
    顾田宇断断续续的呢喃，拉回了薛智元沉浸在回忆中的神思。
    他在说什么？一个人在潜意识中流露出的东西，是最真实最隐秘的。他说了什么，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薛智元恢复了平日的敏锐觉察力，他俯下身，凑近顾田宇脸旁，想听得真切些。
    越来越近了，略高的身材，小长脸，总是会害羞。真的是何玉洁！顾田宇都能闻到每次任务结束后，她带来的绿叶居乳酪蛋糕的香气。
    “何玉洁！”
    顾田宇艰难而恍惚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张陌生男子的脸。他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哦，薛智元。
    顾田宇看着停在半空中的如暗夜般深邃的眼睛，脸庞冷峻，心里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他想起了自己怎么来到医院，怎么割腕…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这种陷入的黑暗无边感觉，不知何日尽头，真是该死。
    “你醒了？还好吧？有吃的东西，枫糖乳酪，张星买的。”薛智元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
    “还好…我以为自己死了…”顾田宇避开了目光，他不想和他直接对视，这让他厌恶。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回事啊，你知道我最讨厌哪种人吗？不拿命当命的人。”
    薛智元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顾田宇。
    自然卷的头发散乱开来，覆盖在简单利落的五官，显得脸部更窄小。却因为下颌骨的线条的硬朗，透露出男子该有的强势感。下巴还是自然地扬起，和挺立的鼻梁一起流露出倔强。
    ——真是他不喜欢的长相。
    这个人，应该未曾经历生死离别，也谈不上有丝毫感情温度。像他这样，连自己都不吝惜自己的亡命之徒，迟早会被人砍死在街头。
    薛智元已经想好了要收顾田宇为己用。即便并不喜欢这个人，但是敢想敢做的亡命之徒，倒是可以利用他做一些事。
    “你在手术后一直昏迷，有人潜入病房，在你耳后被注射了氯液，你差点心脏衰竭而死。已经查出来是郝孝文派人干的。你得罪了他，他盯上你了。”薛智元侧过身，斜着眼睛观察顾田宇的反应。
    “这真是不幸，本来还打算在福田区混出头。”顾田宇挣扎着想起身，却发觉手腕毫无力气，只有持续的剧痛越来越清晰。
    他用手伸向耳后，发现植入窃听不见了！郝孝文派人杀他，为什么刚好在植入窃听的地方注射药物？如果是白杨的援军，以薛智元现有的反应，应该是没有识破，但他为什么又要说谎？
    “他杀我这样的废人干嘛？”顾田宇反问道。即便落魄至此，他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是要打入福田区势力内部。
    “因为你让他栽了跟头。郝孝文从来不吃亏，又好面子。”薛智元话里有话。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会拖累你们。”顾田宇厌恶他居高临下的语气。
    “哈，我从来没怕过被谁拖累，还没人有这个本事。”薛智元暗示，现在他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着自己，只有他才能保他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