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经历过亲人逝世，但全然不是这种痛入骨髓的伤痛，如同一只小兽一般蜷缩着默默地舔舐自己的伤口和泪水，因为他们是被他杀死的。死在一个无星辰的暗色的夜里，当时充斥在心中的只有无法言明的悲哀以及微薄的希翼。他漠然地看着哽咽着蹲在地上的止水哥，如同一尊不悲不喜的泥塑。宴已经去往前线支援了，这里就剩下他们两个，所以没有人看得到此时这令人心悸的场景。鼬像是没有生命的物件，一双眼睛空洞洞的，里面什么也没有最近见到宴的一次约摸就是在半晌之前，宴步履匆匆，带着一身尘土和衣服上喷溅到的血液带来了噩耗。“你哥哥死了，大概是尸骨无存。”他面无表情地说，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亲子死亡的伤感。
    止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死…了？”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斗的止水性子沉稳了不少，他很好地发挥了瞬身术的优势，在鼬的记忆中再度成为了活跃在战场上的瞬身止水。然而现在他冷静不下来，无法冷静，也不可能冷静。
    亲人的逝世，永远都是心上的痛。
    鼬发现他回忆不起来了，当初手刃族人的感受，大概也是像止水哥这样子哀之过及吧，只是依旧能做到冷酷地对佐助使出月读的他心到底有多硬呢？
    大概是远超乎坚石的硬度，再没有任何的武器能够伤到那硬心一点，脆弱和痛苦都包裹在坚不可摧的内里，腐烂得一塌糊涂。
    “他……哥哥是怎么死的？”
    止水的喉咙里发出哽咽的音调，喉结情绪激动地颤动，说来他是对自己的哥哥不太满意的。小小的心里装满了哥哥那些队友对哥哥明里暗里的嘲讽，吊车尾，白痴……即使心里再清楚那是他的哥哥，也早在心里埋下了一点小小的隔阂。他很少叫哥哥为“哥哥”，更多的时候是以他这陌生而疏离的称呼代替亲昵的轻唤。
    为什么哥哥不能争点气呢？
    明明是应该惊才艳艳的宇智波一员不是吗？
    家族里对待宇智波带土这样的吊车尾是不闻不问，也就带土自己依旧那么天真爱闹，一颗心没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存储下来。止水遥遥地看着带土，看着他被欺负得眼泪汪汪都不敢坑一声的模样，即将脱口而出的哥哥默默地随着嘴唇的翕动被咽了下去。
    “带土他死在神无坤桥，为了保护他的队友旗木家的卡卡西死在一块巨石下。”宴的神情终于松动了，他皱着眉像是在烦恼什么，眼里的忧伤很快被沉毅的神情盖过。
    “哥哥的尸体呢，找到了吗？”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止水难以承认这样的事实，于是他这般问到。
    “找不到——据他的队友说，他当时的伤势已经极为严重，更何况遭巨石碾压，伤上加伤，是没有多大可能生还了，何况……他还将自己的眼睛交给了他的那个队友，让他即使不是宇智波族人也依旧拥有了宇智波的血继。”宴接着说道，“止水，不要沉溺于悲伤之中，战争……实在太容易让人死去。我得去前线支援了。记住，沉溺已经死去的人带来的悲伤中，那对现在这种局面是有害而无一利……我也、很伤心啊……”
    他走后，止水瘫倒在地，眼角带着一条纤长的泪痕。
    “鼬，你说……为什么我明明厌弃着那个身为兄长的存在，而当他彻底死亡的时候却无法遏制心中澎湃的情感呢？就像是心中被打出了好多好多的洞，比杀人……疼多了。”
    他似乎是在问着鼬，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
    “也许是因为羁绊吧。”鼬回答说，他静默地站在一旁，安静地回答了止水的问题。他与佐助何尝不是这样，拥有着羁绊，却随时随地想着将对方杀死，一方的死亡换来的也许只有另一方心中填补不了的空虚。
    若是佐助得知了真相……他会不会难受呢。
    鼬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行为对佐助有多么的残忍，即使那是冠上保护之名的所为，却依旧改变不了伤害的本质。
    “是么，羁绊。”他沉默了一会儿，“你说忍者是不是不能轻易落泪的存在？”
    “是……忍者不该轻易落泪。”鼬一板一眼地答到，眼中一丝复杂的情绪稍纵即逝。
    啊，是吗。
    鼬的想法在这时与止水奇异地重合了。
    ［那么，落下眼泪的他们，到底算是什么呢？］
    ［大抵，不会是真正的忍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