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初露身手君王前，开肠破肚色不改
    出于君臣有别，当夜忻一自觉地把棺材让给了李钰，自己在棺材外面打盹。天快亮的时候，天又开始飘雪了，细纷纷的雪。
    “今年不会连续下一整个冬天吧？刚入冬不久就开始下雪了。姜国的冬天，从来没有下过这么长时间的雪。”忻一悠闲地伸手接了些雪花到手里，然后又轻轻地吹开。
    他好像还这么玩上瘾了，一个兴起，竟然跑到了密雪中去接雪花玩了。一时间，李钰竟然也忘了他是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面容污垢形容落魄杀手。遥遥望去，在那密雪中间，他看到的是那个站在和煦的阳光下的天人少年。他的上华公子！
    史空回京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次回京能不能见到史空。
    想起史空，李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同时也充满了迷茫。
    “喂，喂。”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李钰明明已经听到了，却又好像没有听到一般，眼睛继续看着满天飞舞的雪花。
    “史空，史空……”他一遍又一遍地，不停地在心里喊着这个名字。喊得痴了，他竟然从棺材里跳出来，奔入了雪中，身体仿佛并没有受伤一般，精力充沛的他一点也不像个身受重伤的人，他不停地往前跑，不停地追，他要抓住那个少年，那个出现在他眼底深处的少年。
    “喂！陛下，你等等我！”忻一看到李钰忽然发疯了般地跑了，立刻追了上去，连自己的棺材都不顾了。酒壶也忘了拿。等他追到李钰的时候，是在悬崖的边上。
    悬崖的下边是寒江。——一条由西往东，贯穿了整个姜国的寒江，寒江水，汹涌澎湃，即便是在冬天也一样汹涌不结冰，宛如一条绿带，装点着姜国的江山。
    “陛下，你，你逃命的时候也没见你跑这么快的。”忻一不服气的在李钰身后站定，气喘吁吁。
    李钰回过头来，面容沉静，他的肩头，已经堆满了雪。
    “临风门的择夫大会，是什么时候，我忘了时间了。”李钰道。
    “惊蛰。开春后的惊蛰。”忻一道，“所以现在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接下来你想去哪里？”
    “回京。”李钰道。
    忻一乐道，“好啊，回京好，回京你就给我印绶，派我去上任吧。穿着一身官服回到家乡。那是我娘最想看到的。”
    “好。”李钰道，“你可记得，要做个好官。”
    “放心吧，陛下，臣一定会做个好官，做个好人。”忻一道，他蹲下身，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揉成一团，在脸上搓了搓，擦去一脸的污垢，然后又弯下腰抓了一把雪团，递给李钰，“陛下，你要擦擦脸吗？”
    李钰看他天真无邪的样子，哪里像个排行第一的杀手，简直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你，今年多大了？”李钰问。
    忻一愣了一下，脸色微红，认真地应道，“我，二十七八了。出道的早，十岁的时候就跟着师傅杀人了，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排入前三了，十七岁的后就做了第一，后来就再也没有让过位，我娘在家里，天天担心我呢。”
    “没有人拿你的母亲威胁你吗？”李钰问。
    忻一愧疚地低下了头，委屈的样子，也像个孩子，“有啊，正因为有，所以我才不敢回家，不敢露面，才藏在墓峰林，一躲就是好几年，我也有好几年没有离开过墓峰林了。我想做官，做了官就能光明正大的回家，就可以见母亲了。”
    “恩。”李钰点点头，心中悸动，咬了咬牙。史空的模样又从他心里一晃而过，史空会想念家乡吗？史空的家在峪国，史空是峪国的皇子。
    如果史空要回家，他是否又应该拦？
    李钰心中矛盾。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史空了，但他却忘不了他。
    二人一起启程往上华而去。
    到了镇上的时候，李钰先买了两匹马，然后又到当地官府，让官府放出自己已经脱险，正在回京的路上的消息。
    “陛下，这一路回去，再也没有人敢暗害我们了。有我在，莫说是赵覃和罗凤了，就是欧阳道子和林子行来了，我也一样能把他们打回去。”忻一自豪地道。
    李钰道，“你当真如此厉害？能够赢得了他们二人？”
    “不能说一定，但有几分把握。”忻一道，“林子行并没有得到他父亲的真传，他师从巫国毒师，因为身份的缘故，也没有得到巫国毒师的真传，所以他不足为惧，何况他还给我请柬了，肯定不会对我下手。至于欧阳道子，他的那个易转阁，我盯了过好几年，欧阳道子的功夫我见过，厉害，但也不是没有漏洞。有漏洞，我就有机会下手，做杀手，就要能忍能等，我绝对不会在没发现他的漏洞之前对他动手。”
    “别只管说，遇上了，打赢了再说。”李钰策马在前，放声说道。声音豪爽洪亮，听得忻一也是心中大块。
    忻一策马追上李钰，高声道，“这次我们回去的路上遇不到林子行和欧阳道子，但是一定会遇到花清。到时候我就先拿花清下手给你瞧瞧，免得教你小瞧了我。”
    “你如此肯定，我们能遇上花清？”李钰问，他还没有忘记昨夜里从赵覃那里听到的话。
    “当然，你的十二楼已经在遥星谷设了埋伏，就等着花清中伏呢，不过十二楼的本事不够厉害，他们没算对，花清根本就没打算回上华。他只是暂时在玉泉镇落脚，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启程回临风门去，只会与遥星谷背道而驰，根本就不会踏入遥星谷半步。”忻一道。
    李钰听他说的一套一套的，还底气十足，便放满了速度，欲要仔细听听。
    忻一策马与李钰并肩而行，速度放慢了些，声音也放低了些，“我虽然有好几年没离开墓峰林了，但是我在外面也不是没有人，这外面的消息，我还是抓得死死的，所以这才没有人敢来犯我。”
    “那你倒是说说，花清为什么要故意在玉泉镇停留，难道是为了把十二楼的人引到遥星谷去？”李钰问。
    忻一道，“事情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可清楚花清的身份？”
    李钰道，“他长在临风门，但听冉露说，他是巴国的皇子。”
    “对，他是巴国的皇子。”忻一道，“陛下你这次在天门关遇刺也确实和巴国有关，但这件事情是冉露和欧阳道子私下安排的，陛下你猜猜，冉露和欧阳道子在这中间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又是什么关系？”
    李钰想了片刻，道，“合作？利益？”
    “非也。”忻一摇摇手，“这中间的关系，我也不清楚，我曾经着手调查过，但是没有头绪，又因为是个没人给钱的活，所以中途而废了。他们之间绝对不是简单的合作利益关系，欧阳道子几乎是无条件的在帮助冉露。特别是最近几年。而且欧阳道子还在刻意隐瞒，有些事情他帮冉露做了，却又不让冉露知道，可见冉露极可能是欧阳道子真正的主人，冉露本人却并不知晓，但欧阳道子又是巫国人，这中间可有点值得细查的东西在里头呢。”
    李钰听到此，也皱起了眉头。
    但忻一没有去关心李钰的心思变化，继而道，“陛下急着回上华，其实还是为了史空对吧？”
    听到此处，李钰的眼神变得迷茫，整个人都漂浮了起来。想起那个人，他觉得自己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至于自己属于哪里，他不知道。
    忻一道，“史空不在上华，在玉泉镇。”
    “玉泉镇？”李钰惊讶道，“他怎么会去玉泉镇？难道上华又出事了？”
    忻一道，“这件事情，也和冉露有关系，前段时间，吴奎抓了冉露，好像是要逼着冉露去临风门做什么事情，同时，欧阳道子又抓了史空。后来没过多久，冉露就从吴奎手里逃走了，吴奎为了追冉露，一路追到了遥星谷。再之后，冉露就带着史空一起逃到了玉泉镇，把史空丢在了玉泉镇，当时，花清和林湘也在玉泉镇。”
    “这是……”
    “花清毕竟是巴国的皇子啊。”忻一说至此仰着脖子长吁一口气，明亮的眸子，秋水一般，“冉露是故意把史空交给花清的，而且选在了玉泉镇，这件事情，看起来像是巧合，何况我们都没有亲眼看见，但只要愿意想，不难想出这其中的关键。”
    李钰佩服地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青年，他的聪明智慧和办事能力，不在自己之下，心思玲珑缜密，也是当世罕见，这样的一个人，只做一郡之守，也是委屈了。
    忻一道，“这些消息都是我收集起来的，陛下要是不相信，我们到玉泉镇的时候，一看究竟就是了。”
    李钰道，“好，我们到玉泉镇一看。”
    说罢，两人都同时加快了速度，但再快，到玉泉镇也有三四天的路程。
    而且这一路也并没有忻一所想的那么平安。就在他们同行的第一天夜里，就遇上了行刺。而且来人还不少，多达百人。
    也就是这百人，让李钰看到了有生以来所看见的最残忍的杀戮。
    晃晃的灯火下，忻一擦着手中的短剑，在等着藏在暗处的人显身。
    “来人多吗？如果很难对付，就逃吧。”李钰担心地道，很没骨气地说出了一句不该由一个帝王说出口的话来。
    忻一不以为然，目光淡然，神态自若，继续擦着手中的短剑，打心眼里地鄙视自己的主子，“陛下如此怀疑臣的能力，臣今夜就让陛下看看，第一杀手，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夜，寒风起，雪花依旧在飞。
    那百余杀手，轮番而来。
    李钰在客栈内，站在楼梯上，脚都没挪一下，他就看忻一在客栈门外，当着他的面，把人一个一个的放下。
    等他回国神来的时候，又是忻一在擦短剑的时候。
    忻一依旧没事人一般，坐在刚才坐的位置，插着刚才的短剑，只是擦剑的手绢已经从白色变成了红色，是血染成的红色。
    而门外堆积如山的尸体——一百一十二具，所来的杀手，一个都没有逃掉，全部堆积在门口。
    而且，他们每个人身上的伤口都是一样的。先是被一剑穿心，然后又是一剑从喉结处直直往下，开膛破肚，内脏滚涌出来，肠子被切成九节，其余内脏，全被搅碎……
    李钰初看时，心中作恶。
    但他忍住了。
    眼前的这个人——还好不是敌人。
    但眼前的这个人，他镇得住吗？
    

    作者闲话：

    定时发布：8月5号晚上八点三十分定时发布，如果发布时间和章节有误差，影响到正常阅读，请联系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