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箫站在家门前，他透过自己家那破烂的窗户看了一眼。屋子里很安静，说明他的酒鬼父亲又出去喝酒了。
    他叹了口气，拿钥匙开了门。屋子里的酒味淡了些，父亲还真的是在外面。
    随着光线一点点进入屋子，屋子里破旧的家具一点点被照亮。棕色的破了一角的沙发上堆着酒瓶，几滴酒还滴了出来，滑落在地上。墙上泥斑点点，上面还有蜡笔的幼稚涂鸦，有些掉了色。餐桌上罩着中午吃剩的饭菜，油腻腻的碗筷散落在一旁，一两只苍蝇飞了过来，被方箫轰走。
    他讨厌这个家，他只不过在网吧呆了一天而已，回来后家里就乱成这样。他原本今晚不打算回来的，但家里还有个弟弟他放心不下，所以犹豫再三还是回来看一眼。
    推开旁边一个房间的门，方箫尽量放轻了脚步往里面走。这是一个相对整洁的房间，和房间外的客厅有所不同。窗帘半遮半掩，一缕缕阳光洒下来，温柔地拂过床上一个少年的脸。
    少年脸色苍白，听见脚步声微微睁开了眼，咳嗽了一下。
    “哥……”
    方笙是方箫的弟弟，一所普通高中的学生。他体质虚弱，很容易生病，最近又莫名其妙地发了烧。方箫看着他弟弟苍白如纸的脸，心里简直无比心疼。
    方笙是方箫的叔叔的孩子，是方箫他叔叔瞒着自己妻子和外面的情人所生。他生母生下他后就抛弃他跑了，妻子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和别的男人远走高飞，他生父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最终染上大病去世。
    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接纳方笙，最后他被送到了方箫家。方箫家经济也差，但方箫他父亲对此也不闻不问，很随意地接纳了方笙，对他却并不好，每次发了酒疯总会往方笙身上摔瓶子。
    方笙经历了那么多，从小受遍了街坊的指指点点，他的眼神早已和同龄的少年大有不同。他总是喜欢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瞳孔黯淡，不爱说话。那张冷冷的脸只有看到方箫时，才会稍微柔和一下。
    “我买了点药回来，待会喂你吃。”
    方箫说着把袋子放到了床头，转身去烧水。但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方笙一眼看到了他脸旁的伤口。
    “又打架了？”
    方箫没有隐瞒，只是嗯了一声。他的什么都瞒不过他的弟弟。方笙虽然不爱说话，总是阴沉着脸面无表情，可他特别擅长观察。
    “和隔壁街的秦哲？”
    秦哲是隔壁街的老大，他的势力和方箫有得一拼。他手下的人经常到方箫的地盘上闹事，存心和方箫过不去。两方的人基本上只要一看见就会撕起来。
    方箫点点头。
    方笙收回目光，他望了窗外一眼。窗外阳光正好，不远处传来孩子的嬉闹声，女人的叮嘱声和唠家常的声音。风的温柔将其构成一幅美丽的画卷，模糊朦胧的阳光光圈灵活地跳动着，在大地上一泻千里远远铺散开来。
    方箫慢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静静地回头凝视着弟弟的侧脸。光线将方笙的侧脸勾勒出好看的弧度，一个清纯带着稚气，却又有着少年的硬朗的美好的线条，像是从画卷中走出的不慎沾染世尘的人物。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方笙没有说话。
    方箫看了他一会儿，重新背过身去，低垂眼帘，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
    。
    “喂，你的那帮哥们呢？”
    一个人踹了方箫一脚，他狞笑着正要给方箫结结实实来一拳，却被方箫按住，死死地抵到墙上。
    “方箫！我警告你！你也不看看你这是在谁的地盘！”
    方箫眼中充斥着血一般的红色，他狠狠盯着那几个围住他的人，喘着气一言不发。他此时像极了一只暴怒的野兽，随时随地喷发的火山，额头上暗红的血像蛇一样弯弯曲曲地流下来，滑过面颊。
    “我知道你家里穷，但老大说了只限你两个星期。现在都快三个星期了你还不还钱，你觉得我们要怎么办？”
    方箫没有正当的收入，他为了维持家中的情况只能找别人借钱。最近方笙又病重，好不容易的那点钱又被父亲拿去喝了酒，手头实在挤不出钱来了。
    但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次借他钱的人是秦哲的小弟，早知道他宁愿饿死也不会求秦哲半分。
    秦哲立在一旁围观，冷阴地笑了一下。他特别欣赏方箫此时脸上的表情，那种挣扎的，痛苦的，却无论如何也不屈服的表情。
    “把他给我往狠里打。”
    一个人迅速踢了方箫膝盖一脚，方箫被踹倒在地。其余的混混扑上来对着方箫一阵拳打脚踢，棍子木棒各种往方箫身上砸。方箫紧抿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各种疯狂的拳脚雨点般狠狠砸在他的身上，他咬紧牙关默默忍受着，一声不吭。
    秦哲勾起唇角，他满意地眯着眼看着这一切。
    “听说你还有个弟弟……”
    方箫瞳孔骤然收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爬起来，却又被拽倒在地。他身上的伤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猩红的眼中迸发出无限的烈焰，爆发出野兽一样恐怖的气息。
    “秦哲！你这王八蛋！不要动我弟弟！”
    然而方箫还没有喊几句，就重新被旁边的人拖到墙角，换来的是更重的拳脚。地上的血迹越来越深，越来越刺目。
    这时一滴水低落在地上，下雨了。雨水一滴一滴敲打着地板，一点一点渗透到被血染红的泥里，血的气息和泥土雨水的气息混合成腥味。瑟瑟的风阴森森地刮过，空气突然转凉，马上就要夏季，时不时来场大雨是常有的事。雨开始细细密密地斜织下来，慢慢变猛。
    “老大，雨要下大了。”
    一旁的混混连忙撑起了伞，示意秦哲离开。秦哲笑了，他叼了根烟，烟雾笼罩下的他的脸看不清表情，离开时转身迈出脚步之前还不忘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方箫，细细密密的雨一点点纷纷乱乱地遮住了他微妙的表情。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方箫咬牙瞪着秦哲的背影，有雨滴进了他的眼睛。他浑身无力瘫在地上，看着视野中秦哲模糊的背影一点点淡去，脚步声渐行渐远。
    雨势突然变大，雨水像利箭一样，毫不犹豫地一下一下刺着方箫的心脏。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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