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上部:抵抗 第一章:齐齐哈尔!齐齐哈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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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洪纯,男,职业不详,36岁。
“李先生,您好。我是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豫明良”
“哼!**么。”他听到我是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后立马摆出了一张臭脸。当然,我已经习惯了。
“我是不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究竟是不是杀人凶手呢?”
“你!你说什么!你可不要诬陷好人啊!我可什么都没有干!”
嘿,他急了!这说明有戏,这是普通人的正常反映!看来接下来他的实话该当是多于假话的。
“您先别急,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毕竟您就睡在程大义的下铺嘛,是最有机会接触程大义的。”
“豫先生,我请您下次注意一下你的言行。”
“好的。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乐意效劳。”
“您对程大义先生的印象是什么?”
“不知道,我们几乎不说话。”
“那您知道程大义先生揪住赵大虎先生不放这件事吗?”
“哦,他的体格完全可以办到,不费吹灰之力。”
“很好,那这么说,您也认为程大义先生的体格非常强壮对吗?”
“显而易见。”
“那这辆列车上的乘客中,您认为有谁的体格达到可以杀死程大义先生的程度吗?”
“我恐怕砍下他那硕大的头颅也是非常困难的。”
“您好像并不怎么伤心啊?”
“您会对于一个陌生人的离去而显得悲痛欲绝吗?”
“通常不会。”
“那我是一定不会。”
“好的,谢谢您的配合。”
“应该的。”
刘露怡,女,南开大学老师,42岁。
“您好,刘老师。我是齐齐哈尔警察局副局长豫明良。”
“不甚荣幸,豫局长。”
“找您来是有原因的。”
“豫局长的时间精贵,不可能找闲人聊天的。”
“您显然不是闲人,至少在这起案件中是的。但您可否知道这意味着您已经进入我的黑名单了?”
“然而清者自清。”
“您很自信?”
“为什么不自信?”
“没有,您很好。那么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吗?”
“当然,您请便。”
“藤野鬼夫先生的尸体是在第四车厢的洗手间被发现的······”
我还没说完,刘露怡便打断了我:“而住在第四车厢的只有我一人对吧?”
“我不太喜欢聪明的女人。”
“刚才的何雯君小姐不聪明吗?”
“这与您有什么关系吗?”
“她是我的学生。”
“······好吧,谢谢您的配合。”
“豫先生在赶我走?好吧,我也不是喋喋不休的人,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着,再见,不用送了。”
诶,看来我又惹上了一个麻烦的人,想必这名刘露怡女士便是教心理学的吧。真该死!这个案子从何查起?问到现在,没有一个能问出点名堂的,不是假话连篇就是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完全无辜的模样。罢了,现在还是先整理一下目前为止得到的线索吧。
首先是我和雯君都达成共识的说假话做假人的江伟。在江伟的供词中是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毕竟我不知道他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再来是李洪纯,他的供词可以说完全没有任何实质点的东西,一问三不知。之后又是何雯君的老师刘露怡女士。我和她的谈话完全是在围绕着何雯君展开的,就好像她在刻意将话题绕到何雯君身上,以此来避开我对她关于案件的调查。
为什么说这几人是特别的四人呢?首先雯君自然不用说,绝对是特别的。但是余下的三人不免令我感觉太不协调了。大家试想一下,这余下的三人有两个是二位死者同房间的人,还有一位是案发现场所在车厢居住的唯一一名乘客,按道理他们都应该和案件有着最直接的联系。但是为什么他们的供词显得那么空洞,甚至毫无实质性的东西。这难道不是他们在刻意隐瞒些什么吗?反观其他乘客,或多或少都会尽力说出些东西来,哪怕他们是编造的,但这是正常人的表现,大家都想提供证据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所以说这特别存在的三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带着疑惑,今夜将是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
我来到第三车厢与第四车厢,尸体还好好的躺在那里。程大义的死状让人联想到的就只有惊悚与悲悯。而相较之下,藤野鬼夫的尸体则显得正常了许多,仅仅是被人给割破了喉咙。二者所展现出的极大的反差简直让人不敢相信是同一凶手所为。等一下,不敢相信是同一凶手所为?或许真的是两名凶手所为?这也不大可能呀,动机呢?对呀!我他妈查到现在连凶手的杀人动机都不知道,还查个锤子?而且人间蒸发的赵大虎至今没有现身,他又会在哪里呢?还是如我所猜测的那样,他已经被杀害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不禁叹了口气。现在什么线索都断了,怪事层出不穷。怪事,还真有些怪事没解释清楚。比方说我昨天看到的飞速飘过的列车窗外的人形影子,想想都不可思议,不会是赵大虎吧?这倒不可能,赵大虎的身躯是钻不过列车的窗户的。除非······除非不是一整块身体!是切割成一块一块的尸体,是四肢分开的,是个用什么捆绑起来的提线木偶。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个人形物体是向着列车行驶的方向飞去的。那一定是在那个地方有什么人拉着这木偶。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我们现在假设那人形物体是用赵大虎的尸体块所做成的,那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不怕被我们看到吗?或者说就是为给我们看到的。当一名凶手想要让别人看到这一点时,他是为了制造某种错觉,是不在场证明吗?可是他的目的没有达到啊,这个人形物体并没有影响我对案件的侦察。那是为了运输尸体吗?从后车厢运输到前车厢?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诶,稍微想想又冒出这么多疑点,说实话我简直要疯了。
一边想着一边低头走着,窗外的雪似乎停了。仿佛在预示着这场惨剧已然悄悄落下了帷幕。但是我不甘心,来自天堂的申冤促使着我的身体急速动起来,我不能原地踏步,我知道的,我的目的地是第十车厢。
当我来到第十车厢,见到的确实何雯君和何雯筱。只见她二人趴在地上,好像在寻找些什么。我不忍打扰她们,但出于好奇于是蹑着脚轻声走过去想要看她们在做些什么。
都说女人的感觉是很灵敏的,当我慢慢逼近的时候,她们二人近乎是同时转头望向我,而且是以同样的表情。那种表情吧,我也说不上来,是惊讶?是埋怨?反正都有吧。
何雯筱(别问我是怎么认出她们姊妹俩的,反正就是感觉。)率先打破了沉寂:“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的呢?你做贼心虚呀?跟猫似的走路不带声音,吓谁呀!”
“算了,豫先生应该不是有意的······”
“我去,姐,不是有意的,走路不带声音?还蹑手蹑脚的?”
听到这儿我是不能再忍下去了:“我才不稀罕吓你们呢!我是为了找证据才来第十车厢的,碰巧看到你们在这儿,瞧见你们趴在地上全神贯注的觉着很奇怪,又怕扰了你们,是故才尽量避免发出声音的。”
“哼!谁信啊!”何雯筱犟嘴道。
我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也不知怎么的大脑一热,脱口喊道:“我管你信不信!只要雯君信就行了!”说实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只见何雯筱愣了半晌,然后噗哧笑了出来:“姐,他唤你雯君诶!”
您可以想象我是该有多么尴尬了,若是在我的脸旁放一个红苹果,那苹果的红也要黯然失色了。
何雯君听后一言不发的望着我,也不知怎么的我竟然就这样和她对视了起来,也不知这股不要脸的勇气是从哪冒出来的。那一刻,四目相交,我从雯君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自己的窘样,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是有多么的清澈。何雯君的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理解的困惑表情,紧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令人股不可违抗的口气说道:“妹妹,你先走吧,姐姐和豫先生有些事要谈。”
何雯筱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听到何雯君这股威严的声音,只是吐了吐舌头,在何雯君背后向我做了个鬼脸,然后便大步离了去。
“豫先生,你是认真的吗?”
我满以为她又会生气的责备我一番,但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竟是这,着实是令我吃惊了一下。不过这样看来兴许我还有戏?于是我也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是的,豫明良在何雯君面前永远不说假话。”
“你为什么这样?”
“哪样?”
“纠缠我不放!”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是碰巧遇到你们的!”这一点令我感到很愤怒,何雯筱也就罢了,居然连雯君也不信任我!不过在她的面前,再大的愤怒也只是最终演变成了小小的埋怨,这也许就是她的魅力吧,我始终是狠不下心去生她的气的。
何雯君幽怨的叹了口气,沉声道:“算了,这些以后再说罢。现如今我们的任务不是该调查这起惨剧吗?”
“一起吧,雯君。”
“乐意奉陪。但是······”她爽快的答应了,但随即好像又陷入了苦恼。
“但是什么?”我迫切的问道。
“说真的,我有些怕。那个壮汉的无头尸体太过于可怕了,我······”
“壮汉?你说的是程大义吧?”
“诶?不是那个什么赵大虎吗?”
“不是的呀,是叫程大义啊。”
“哦,好吧。兴许是我记错了。不过我确实不大记得程大义和赵大虎的长相,我只是之前在车厢走动时看过赵大虎,他们体形很像。”
当雯君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突然愣了一下。体形很像?我的脑海里反复思索着这个问题,难道······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觉茅塞顿开了一般,原来是这样!我解开了赵大虎尸体消失之迷了。不过等一下,这样一来那程大义的尸体又去哪儿了呢?
身旁的何雯君见我一脸疑惑的样子,像是知道我在思考似的,也不打扰我,只是离开去冲了杯咖啡然后端给我。
嗯,这可比赵大虎冲的香的多了!一骨碌喝完咖啡后,我决定还是姑且先去证实一下我的猜测,于是我转而向雯君说道:“雯君,我现在要去再次查看程大义的尸体以此来证实我的一个推论。你个女孩子家,不适合看那种血腥场面,还是先回车厢吧。”
“不是你说一起的吗?怎么现在反悔了?哼!还说永远不会骗我,你们男人都这样!”她听后鼓起了小嘴,故作生气状。(当然,我并不能确定她究竟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不过就我来看还算情况乐观,应该没有真生我气。)
“真是的,方才不是你自己说害怕的吗?”
“那是······”好啦,这下她说不出话来了,不过玩笑也开够了,真得去办正事了,于是我调整了一下语气,尽量使得其显得比较严肃:“雯君,我是真的要去看程大义的尸体。豫明良说过的就一定不会反悔,你想来便来吧。你要是害怕,不是还有我嘛,总之你想怎么做就做什么,我不会阻挠你。”
雯君望了望我,有叹了口气:“真是的,我还有点小感动呢!这次就听你的罢,不过话可说在前头,我是因为你是我上级我才听你的!不过,我妹妹说之前看到李洪纯拿个大包匆匆从十车厢的洗手间里走出来,你可以注意一下。”说完,她又抱以一个美丽的微笑便转身离了去。那该是在鼓励我吧?
再次来到第三车厢停放程大义尸体的地方,仍然不免有些心有余悸。不过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了,在这之前我先把我的推论告诉您们:首先咱们知道程大义和赵大虎的体形近乎是一样的,这直接导致了雯君将躺在这儿的断头尸体误认为是赵大虎的尸体。而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我们仅仅是根据尸体所抱住的头颅来判断这具尸体是程大义的尸体,然而事实可能并不是这样的。如果说是赵大虎的尸体然后抱着程大义的头颅,那也是非常有可能的。这样一来也能解释赵大虎消失之迷。但是与此同时,另外新的疑点便又显现出来了:程大义的尸体又在哪里?赵大虎的头颅又在哪里?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完成这换尸诡计?他拿赵大虎的头颅和程大义的尸身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我便检查了一下眼前这具尸体的脖子的伤口。果然,头颅与脖子的伤口并不一致,明显是不同人的尸身。这样一来就能解释我刚才的推断了。不过他娃儿的,谁把窗户打开来的,这也太冷了吧?之前便说过了,我天生怕冷,所以对于这温度我是受不了的,于是乎便赶忙退了出来。
在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之后,我才想起来我方才去第十车厢所要做的事还未完成,而且就刚才在这儿所观察到的,第十车厢就一定会有我要找的东西!
事不宜迟,我急忙赶到第十车厢,却迎面撞见了神色慌张的李洪纯。
“诶,巧了哈,豫先生。怎么,您也来第十车厢有事?”李洪纯抬眼见到我便率先朝我打了个招呼。
“您好啊,李先生。这么巧啊,您来十车厢做啥呀?”
“哦,这不我们那边洗手间有人,所以我就来十车厢方便一下。”
“奥,那行,你去吧,我正好来找个人。”
“诶,好嘞。再见啊,豫先生。有事找我哈。”说着,李洪纯还向我挥了挥手。
我自然清楚李洪纯来第十车厢绝对不是为了方便,那么他是为了什么?莫非是······
接着,我开始验证自己的推论,果然,在第十车厢的洗手间窗户上有明显的凹痕,而方才的第四车厢也有明显的痕迹。那显然是细线一般的东西所留下的,看来昨天我所看到的人形影子便是从这儿所发射出去然后通向第四车厢的。
这样一来,偷天换日的尸体移动疑团便解决了,。可是说实话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疑团在困扰着我,如果说赵大虎和程大义以及藤野鬼夫都死了,那么是谁来进行移动尸体的这项工作的呢?而且要想移动尸体,那么就必须得有两名凶手,一个在第四车厢拉人形木偶,另一个则得负责在第十车厢进行分尸,组装人形木偶。要想解开这个疑团,看来我得再进行一次审问,这还得需要列车长的帮忙。
就在我正往列车长室走时,列车长却率先找到了我:“豫局长,有齐齐哈尔警察局的来电。”
“来电?”
“对,您请过目。”
我接过电文,大致的读了一下,上面主要说的就是让我尽快结案,否则日本人会找理由给国民政府麻烦。
嚯,这帮伪政府还担心起国民政府来了。不过仔细一想,毕竟也还都是中国人嘛。而且若是因此而惹恼了日本人,给日本人借口开战,于国民政府于他们都不好,这帮狗东西,原来是想天下太平,过安稳日子。不过这下也好,他们倒是提醒了我这次事件的严重性,看来我真得抓紧时间了。
“列车长,我需要再对江伟,李洪纯和刘露怡审问一次,您可以帮我安排一下吧。”
“这是我的荣幸,豫局长。”
江伟。
“江伟,我这次主要就是想了解一下······”
我的话还未说完,江伟便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呜咽道:“豫局长,您啥也甭说了,我招,我全都招!”
这下倒是出了我的意料,江伟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我自认为对揣摩人心这一块不怎么擅长,于是便悄声对旁边的列车长说道:“列车长,能否请您帮我把何雯君小姐找来?”“乐意效劳。”
好了,接下来将有一段时间该是我一个人面对这个家伙了,我尽力不被他的假话所感动吧。不过他说全招,这一点倒是令我挺感兴趣的。
“豫先生,您知道吗,自从上次您找我谈过话,我没有一天不是心里内疚万分的!我真的,我内心受到了良心的谴责,我彻夜难眠。其实那天下午,奥,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藤野鬼夫先生的时候,藤野鬼夫先生曾经和我起了争执。”
“争执?你昨天为什么不说?”
“我这不是怕万一我说了和藤野先生有争执,你们会怀疑我嘛。”
妈的,也不知道这家伙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姑且就听他说下去罢。
“当时,也就是3:00的时候,我曾经试图与藤野先生攀谈。但是他好像不怎么能听懂中国话,所以我就用日语问他:‘藤野先生,看您的样子是在中国生活了不久吧,但您不会中文是怎么生活的呢?是还有什么会说中国话的朋友吗?’我本来只是这么随便的关心一下,没想到却不知为啥招惹了他,然后他便甩门而走。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对啊,藤野先生不会中文却来中国居住。应该是会有什么同伴的,但为什么提到他的同伴会使得他勃然大怒呢?是和他的同伴闹矛盾了吗?还是什么······
“嗯,好的。江伟先生,谢谢您能坦承相助,这个信息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谢谢。”尽管我还是一头雾水,但这种时刻还是应该装成胸有成竹的感觉。
“那,豫局长,您们不会怀疑我了吧?”
“怎么会呢?您可是提供了重要线索啊,期待我们的再次合作。”为了使得这家伙安心,我还上前去握了握他的手。如此,他才好像心安理得的离了去。
江伟前脚刚走,雯君后脚便踏了进来。刚一进来,雯君便皱着眉头抱怨道:“喂,你也不看看几点了,这都十点半了诶!”
对于雯君我可不敢怠慢,于是赶忙上前扶住她:“不好意思,这不事情紧急嘛,今晚就得结案。”
“为啥?”雯君显得很惊讶。
于是我便把齐齐哈尔警察局的电报内容和去第十车厢偶遇李洪纯的事告诉了她。显然,知道电报内容后雯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她挑了挑眉,正色道:“好吧,谁让我摊上您这么个主呢?那继续吧,让我也来听听李洪纯怎么个解释发。”
李洪纯。
“李先生,找您来不为别的,我就是对您个人非常感兴趣。”
“我?豫局长,我是不是该怀疑您的性取向呢?”
“**嘛,难免会有些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我笑着回答了他,显然,我已经渐渐习惯这个假身份了。
李洪纯望了我一眼,沉默了半晌,低声道:“豫局长,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那一刻,李洪纯“唰!”的站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掏出驳壳枪,对准着我的脑门冷笑道:“哼!今天就让我来除掉你这个中国人的败类!”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个李洪纯来历不凡。从他娴熟的拔枪动作来看,不是**的人就是东北抗联的。如此,就没有什么必要再去审问刘露怡了,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僵持着,我和李洪纯僵持着,终于,这个局面被雯君的一声呵斥所打断:“李洪纯,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放下枪。”说着,雯君竟从她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抽出了一支针袖手枪,举枪对着李洪纯。而正在此时,门外感到动静部队的列车长率领着一干保安人员冲了进来,亦是齐齐举枪对着李洪纯。
我知道李洪纯的性格,雯君的举动吓不倒他,李洪纯一定会拼死一搏的,甚至还有可能伤了雯君。怎么办,难道要亮出身份?不,这绝不能,该怎么办?
心急如焚的我突然听到李洪纯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喊道:“豫明良,你凭良心想想,你他妈的居然做了狗**!”
眼下也只有一边应着他的话一边让他知晓我的身份了:“良心?这可不是一个只凭良心的世界,连花朵都会尽可能的伪装保护自己,譬如罢那些有着皮革般坚硬、难以穿透的花萼的;还有些是在基部长着坚实、层叠的叶片或苞片的,终究可使偷儿和不知情者知难而退。正如带着伪善面具的人,最终是使人陷入无穷无尽轮回的恶魔。当然,面具之下您却并不能断定那一定便是恶魔。”
李洪纯还是望着我,直勾勾的望着我,不过他的手已经放了下来。
民国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日,齐齐哈尔加非咖啡馆一幽暗的角落。
尽管加非咖啡馆总是人多得难以计算,但我还是选在了这里和雯君见面,古人有句话叫越危险的地方往往是越安全的地方,在这里,我是不会被人在意行踪的。
“唉,赵大虎的事你上报给组织了吗?”雯君晃了晃杯中的咖啡,似是不经意的问起道。
“嗯,追封为烈士。”我喝了口咖啡,缓缓说道。
“可是我还是有一个地方想不明白。”雯君听后,歪了歪头,皱眉道。
“什么?”
“如果说四车厢的是程大义的头颅和赵大虎的尸体,那么程大义的尸体和赵大虎的头颅又到底在哪儿?”
“额······”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不说,因为要是说的话,兴许雯君的这杯喝的正香的咖啡便再也喝不下去了。
“哎呀,急死人了,你倒是快说呀!”雯君显然是急了,不停的捶打着我的膀子。
“那好,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雯君翻了翻白眼,朝我做了个鬼脸,娇叱道:“那得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喽。”
“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还是继续喝咖啡吧。”
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十日,齐齐哈尔开往天津的火车。
我端了杯咖啡,递给正在伏案写作的雯君,本不愿打扰她,却着实又被好奇心所牢牢控制住了,于是低声问道:“你写什么呢?”
“《零度》啊。”
“《零度》?那是什么?”
“笨呀,你在齐齐哈尔破获的那么起大案当然应该载入史册啦。”
“没想到你还是挺崇拜我的嘛,居然为我写传记。”
“崇拜倒没有,就是现在像你这样说话算数的男人已经不多了。”说罢,雯君故作了一声叹息,惹的我着实想笑。
“来,让我看看你都写了什么。”
“给,不过现在才写到一年前那场火车上案子的结尾。”
我接过那本泛黄的笔记本,只见上面赫然写道:
在故事的结尾,豫明良在众人面前将犯案过程详细的叙述了出来,我很惊讶眼前的这名高个八字胡及络腮胡遍布下巴的粗犷大汉竟然能如此详细平静的描绘出这起令人(至少是我)匪夷所思的雪夜下的惨剧:首先,我刚才已经证明过了惨死在第四车厢的尸体是由程大义的头颅和赵大虎的尸身所组成的。那么,随之而来的便是我先前提到过的一闪而过的人形木偶。说着,豫明良便领着我们一行人来到了第四车厢。只见他纵身一跃,便跳到了窗户上,接着,他用那修长的手指往车窗边的一处凹糟指了指,那显然是被什么细线所用力勒过的痕迹。然后,他又带领我们去向了第十车厢。在第十车厢洗手间的窗户上我们发现了同样的痕迹。“很显然,凶手应该就是通过这两个凹槽架起了直线由此将人形木偶从第十车厢滑倒了第四车厢。而在那时,这个人形木偶还是单由赵大虎的尸体所组成的。并且运送赵大虎尸体的诡计是由所处第四车厢的藤野鬼夫和第十车厢的程大义所共同完成的。但接下来,便是惨剧的开始。”就在豫明良这样说着的时候,我的妹妹却发起了质疑(她好像总是这样和豫明良先生过不去):“那藤野鬼夫不是在程大义和赵大虎还活着的时候就死了吗?这一点大家都知道。”
豫明良瞥了一眼妹妹,笑道:“那么大家是怎么知道的呢?”
“当然是列车广播播放的。难不成你说列车广播播报员也是共犯?”妹妹不屑的回答道。
“可那是在赵大虎与程大义没了踪影之后才播报的耶。”豫明良依旧是笑眯眯的说着。
“那···那之前那个什么程大义不是揪着赵大虎不放,说他杀死了藤野鬼夫先生嘛!”好吧,这句话一说出口我相信妹妹就后悔了。我们好像真的只是从程大义的口中得知赵大虎杀了藤野鬼夫,但若案子豫先生的推测,藤野鬼夫与程大义是一伙的,那么很有可能这只是程大义所放出的烟雾弹。实际上藤野鬼夫并没有死,兴许那时他正在四车厢等着和程大义共同完成这起漂亮的移尸计划呢!
豫明良见众人似乎都懂了他所要说的,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他嘴角一扬,朗声道:“接下来,才是这起案件的关键,也是我所一直没有搞懂的地方。”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如果照我方才所说,大家一定会奇怪为什么杀人者藤野鬼夫和程大义最后却也被杀,但其实这很简单,只是我们大家一直绕在了死胡同里。我们误以为与这起案件有关的只有藤野鬼夫、程大义和赵大虎三人。实则不然,若是还有第四者存在,那就能轻而易举的完成这起看似不可能的连环杀人案件。而这神秘存在的第四人就是你!”说着,豫明良用手指向了站在最后的李洪纯,我们也顺着他指的方向齐齐望去。不过说时候我们并不惊讶,因为在豫明良开始解说案件之前就已经明确指出李洪纯便是凶手之一。
李洪纯面无表情,脸色铁青的向前走了一步,继而说道:“之后就让我来说吧。”
豫明良摊了摊手,笑道:“请便。”
“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赵大虎的身份吧?没错!不同于眼前的这么个日本走狗,赵大虎先生是名有血性的中国人!”说着,李洪纯便又望向了豫明良,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愤愤骂道。
只见豫明良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深深向李洪纯作了个揖,然后便又摊了摊手,示意李洪纯继续。
李洪纯吞了吞口水,继续说道:“我亲眼目睹了赵大虎被程大义分尸又被用绳索捆住的惨象,不禁怒火冲心,一跃上去对着程大义的背后便是一刀。程大义便当场死亡。这时我急中生智,因为至少在这辆列车上,我知道我的壮举是不被人所接受的,于是我赶忙将程大义分尸。是的,程大义也是**!我带着心中的愤恨,一刀一刀的砍下去!不带一丝犹豫!”说着他从皮衣口袋中掏出一把水果刀,那水果刀的刀刃显然因为切割程大义那硕大的身躯而有些钝了。
这时,豫明良开了口:“无论何时,也不能轻易取走他人的性命啊!”
“哼!这话你应该和侵略东北的日本人,也就是你的主子说!”
豫明良的眼神显得有些黯淡了,他是在黯然伤神吗?是啊,干我们这行的,就得忍受别人的白眼和无法诉说的委屈。不过还好,豫明良说我可以向他倾诉,明良,谢谢你。
李洪纯接着说道:“杀了程大义那条狗之后,我又将他的尸体抛出窗外,你知道的,那时正是经过了一座湖旁,果真是天助我也,想必老天爷亦是看不惯这种人的。接着,我将程大义的狗头装在包里,飞速来到第四车厢,当时藤野鬼夫那个混蛋正在摆放尸体,于是猛的上前令他一刀毙命,再将其拖到了第三车厢。之后又将程大义和赵大虎的头换了一下,说着他又再次从那看似深不可测的黑包里掏出了一个球状的东西。
正在这时,我们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似是猪肉发臭的味道······难不成!
果然,那包裹住的球状物体正是赵大虎的头颅!在众人惊讶、恶心、呆愣之时,李洪纯再次心平气和的说道:“我发过誓的,我一定要将赵大虎壮士的骨灰安然的带回他的故乡!这是我作为一名中国人所应尽的义务!”
我看到这里,将本子还给了雯君。然后斜眼望了一下她,坏笑道:“怎么谢我呀?”
“讨厌!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好不容易夸你几句,你还······”雯君一边说着一边敲打我的胳膊。两年来我深受其害,她每次一生气或者紧张就会拿我撒气。不过也是习惯了罢,我还是蛮喜欢这样的。
“对了,赵大虎同志为什么会被杀啊?”
“不晓得嘞,兴许是那两个家伙一时兴起?或者······赵大虎身份暴露了?诶,这种事谁也说不清。这世道,杀人还要理由?那日本人的理由都可以编本上千万字的百科全书了,名字就叫《杀人理由全收录》。哈哈!”
“别没个正经,话说当时你和李洪纯说了些什么啊?”
“嗯?奥,没说什么。”
“又来了!什么都瞒着我!绝交啊!”
“好好好,我怕您了,姑奶奶。这样吧,我写你那牛皮纸上。”
“嗯。”说罢,雯君便将本子递给了我。
尽管不同文化系统间的交流和渗透是一种无可阻挡的历史趋势,但是我还是要保留我自己的观点。那正像你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罪行所呈现的那样,这种所谓的交流和渗透却并不总是自觉或成功的。而后未来的某一天,想必你也会了解你和你的组织在对于我们文化要素与功能的结构与建构之间的复杂关系还存在着巨大的无可换回并且最终将导致你们失败的漏洞,同样的,这也会是我们所能成功的关键。
“这是啥呀?根本看不懂,你在写天书吗?”雯君瞧了半天,挠了挠头问道。
“哎呀,别问了。话说天津那边给安排的同志都有谁啊?”
“奥,长江同志来电说有叫白洁、周鹏的。”
“是嘛,白洁······周鹏······”
火车轰隆隆的行驶着,遥远的前方是我陌生的故乡——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