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起来，我们先回家。”赵云扶着王氏要从蒲团上站起来，奈何王氏抓住赵云的手便是摇头。
    “吾儿，娘亲跪了一晚，双腿早已麻木，缓一缓便好，你不必担心。”王氏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心里想着，吾儿终于长大了。
    “好，孩儿陪你在这里坐一会儿。”赵云反握住王氏那双满是骨节分明的双手，感受从粗糙的皮肤上传来那入人心肺般的冰凉，一股莫名的恨意从心头升起。
    “吾儿，娘亲知道你苦，你别怪娘亲没本事便好，村里人怎么说的娘亲都知道，但不管他们怎么说你都是你爹的亲儿子！你爹也不是不要你才离家的，你别怪你爹。”王氏说着眼泪又开始从眼里涌出来。
    赵云除了无声的安慰着王氏外，更是对古代这种阶级统治，人身自由感到悲哀。虽说这个时代从来没有出现在过历史上，但从原身对这个社会的认知，便也知道与自己所了解的那些封建统治无所区别。
    “娘亲，我从没怪过谁，但对我名义上的那个‘爹’我是不会承认的！”
    “你……”王氏最怕的就是赵申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如今听到赵云如此说，一下子想要慌张的为赵申辩解。
    “娘亲，听我说完。”赵云打断王氏要说出口的话：“子不语父之过，我从记事时便不曾见过他，更谈何他有过于教导我什么！再者，从外人口中所说，他又何时把我当成儿子看待，若不为然又何必丢下妻儿从来不曾踏过家门？他为我父，却在所有人眼中看我就是不知父为谁的野种！他为我父，为什么赵家人随便那个都要骂我是个下贱胚子！他为我父……”
    “云儿！”王氏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发红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字字珠玑，慨亢激昂指责自己生父的赵云。
    “他为你父，一辈子都是你父！他不曾看着你长大，但我却知道他心中有你！不管别人怎么说，但你始终是他的儿子！”
    屋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天阴沉的越发暗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的赵云突然发觉刚才的自己什么时候魔怔了！
    难道是原身的感情在作祟？他是个外来人，看待这一切本不该有着如此浓重的亲切之情，但就在刚才，他把自己当成了过去的赵云！
    罢了，原身早已不知何处，自己占着人家的身体就该善待人家的父母。不就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爹么，何必因为这么一个人而伤了王氏的心！
    “抱歉，我以后再不会说这样的混话了！”赵云难得生出一丝歉意的心虚感来，人家儿子都不在了，自己算哪根葱来指责别人。
    “云儿，你长大了！”王氏叹了一口气，眼睛看向院子外，似乎透过瓢泼的大雨能够看到远方那个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的那个人。
    赵云看着眼前的妇人如此憔悴，当下也无能为力，这样的现状想要改变很难，但要想过上好日子，除非脱离赵家。但想到现当家人是大伯赵明，就觉得得好好琢磨一番才是了。
    雨渐渐变小到无，乌云随风吹过也逐渐露出湛蓝的天空，深吸一口空气，混着泥土的草味便充满整个肺腔，在这一刻，赵云觉得在这里生活也好。
    “吾儿，咱们回去吧。”王氏从地上站了起来，赵云连忙搀扶住。
    “不碍事，我都已经习惯了，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干，娘恐怕照顾不了你，你身上还有伤，这两天就在家歇着便好，你大伯麽哪里我去说，你也不要老是惹老太太生气。”王氏絮絮叨叨说着，担心赵云又犯混了。
    “不会。”赵云口上应着，心思却变了几变，赵明从不掺和家里事，生活上从衣食住行到地里庄稼劳务全是赵明的媳妇秦氏管理，老太太看似对谁都公平，可明眼人都看的出，对于王氏跟赵云，那是恨不得将两人变成只会干活不吃饭的牲畜才好！
    回到赵家，赵云跟王氏还没回屋就听到杨桂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阿麽，你快出来，这小贱种骂了我就跑，现在居然敢回来！”
    秦老太太当即从主屋迈着小脚就跨到了院子。
    “小畜牲，长能耐了啊，昨儿把人家张员外的宝贝疙瘩打了，今个就骂起家里长辈来了，谁给你的胆子！”
    “好你个王氏，我们赵家怎么有你这种败坏家风不守妇道的媳妇来，肯定是你教的好儿子，我打死你！”老太太说完就揪起地上的扫帚打向王氏。
    赵云伸手要去挡，王氏吓得“啊”了一声跌倒在地。
    “住手！”赵云夺取老太太手中扫帚就扶王氏起身。
    “阿麽！”杨桂花跑到老太太身边，手指着王氏喊到：“好哇你们竟然敢欺负阿麼！看父亲回来怎么收拾你们。”
    “作孽哟，我这个老太太不活了，都说长兄如父，我这个当嫂嫂的都教训不了小辈喽……”老太太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大哭起来，围墙外有好奇的人往里张望，对着王氏娘俩指指点点。赵云见此心里冷笑连连，好你个死老太婆，明明打人不成就反过来扣上一顶不孝帽子，想拿尊卑来压他，想得美！
    “大嫂，都是我不对，云儿还小不懂事，你要打要骂都行，我受着……”王氏说完就跪在了秦老太太身边。
    赵云心下一横，既然如此，那就演戏演到底，看到时候怎么收场！
    ‘扑通’一声，赵云也跟着跪了下来：“大伯麽，千错万错都是云儿的错，云儿没有爹，只有娘，要不是大伯，大伯麽，我跟娘亲早就流落街头，饿死异乡了，这些年来我跟娘亲当牛作马来感激着你们，都说六岁启蒙，我虽没上过学堂，但也知道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我再不及，也不敢做出欺负长辈的事情来啊！”
    正在哀嚎的老太太听到赵云这么一说，险些气晕了过去。
    “好你个死小子，还敢狡辩！这事就是你的不对！”杨桂花咬牙切齿的冲着赵云喊道。
    “嫂子，是我不对，可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作为晚辈绝没有还手，就连袖子被你撕了我也没个半点怨言，可是娘亲不能挨打，她在祠堂跪了整整一晚，食谷未进，再挨上那么一下肯定受不了的！”赵云说完也忍不住嚎嚎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