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暗潮迭起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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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春三月,万紫千红争相斗艳,绿肥红瘦谦逊风骚;这年,孙妙雅怀上了龙胎,皇帝欢喜,下令各宫同庆,四下永巷内喜气一片,独长乐宫依旧清静,雪尽端了碗长寿面放到石桌上,长乐回头温柔一笑,道“也就你,还记得我的生辰。”
    雪尽脸色微红,端起面夹了一口,轻轻的吹了吹,道“今日是公主生辰,公主提什么奴婢都应允,只要在奴婢有生之年决不忘公主生辰。”
    长乐咧嘴微笑,浅浅的梨涡附到脸颊,伸手拿了雪尽手中的碗,轻轻放到石桌上,转身,拉过她的手,认真道“长乐这辈子什么都不求了,只要雪尽跟我一生不离,足矣!”
    雪尽淡淡一笑,端起桌上的长寿面“公主吃罢,看看奴婢的手艺怎样。”
    长乐低头,笑着吃了起来,神情欢喜,面露幸福,雪尽一口口喂到她嘴里,想着这辈子要是能这样一生,平平静静的,也就没什么可求的了。
    晚上,永巷内还是一片繁华,热闹,大家都忙着庆祝孙婕妤怀孕,谁又曾记得今天是这个年纪尚小,却理智果断的长乐公主的生辰呢?是啊,人情冷暖,也许人们早已忘了这个皇宫里还有这么一位公主。
    长乐吃完面,拿手巾拭了拭嘴道“不知雪尽方才说的话可还算数?”
    雪尽一愣,才道“算数,当然算数。”
    长乐坏坏一笑“我常听说阳春三月下扬州,总是听着宫人说那里有多美多好,可自己却从未见过,可惜,今年春天怕是去不成了,等来年,你陪我一起去可好!”
    那天她满怀憧憬的望着远方,一院的桃花,一片一片的落,如梦的景,如幻的梦,两个女子,一身黄衫,一身青衫,多美的流年,多美的你们,雪尽低了眉轻轻许道“好”,一个好遣眷了万千思绪,心头有什么却又难以释出,只觉一阵心痛。
    桃花纷纷,瓣瓣如雨,就那么随风摆着,飘啊飘,似蝴蝶扑簌,如幻如雾。
    “娘娘,娘娘,啊,流血了,快传太医到康寿宫”落梅故作惊慌的抱着孙妙雅,地上一滩滩的血,红的瘆人,孙妙雅全然失去了知觉,躺在落梅怀里一动不动,落梅大喊“快,抬娘娘回康寿宫”宫人太监们一片慌乱,手足无措。
    长乐坐在石凳上眼神呆滞,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是她,是她推的孙妙雅,她害死了一个小生命,一个可爱而幼小的小生命,他来到这个世界却还未看上一眼,便逝去了,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她一遍遍的在心里谴责自己。
    有那么一刻她恨不得杀了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在这后宫中害了一条性命,她才十一岁,天真与纯良全然泯灭了,多么残忍的教育。
    微风徐徐,和煦暖人,长乐失魂落魄的回到长乐宫,老远,雪尽便看到了,急忙迎上来道“公主,怎么了?”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雪尽,忍了许久的痛,终于得以释怀,啪得一声倒在了雪尽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所有的泪如急雨般倾泻而下,毫不掩饰,那一刻她不在是聪明果断,睿智坚强的长乐公主,她只是一个受伤的孩子,一个孤独寂寞从小深处宫中,看尽人情冷暖、事事凉薄、无依无靠的孩子。
    当她难过时,谁又曾是她的依靠,谁又给过她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天她哭了很久,躺在那个只比她大两岁,同样是孩子的怀里,她们是相同的个体,一样是被上天抛弃的孩子,无父无爱,当其他孩子承欢膝下,备受宠爱时,她们在学着如何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她们是那样的相似,所以她们习惯了去依靠彼此,相互取暖。
    传说:今世的相守,是前世修缘所得,今世的相遇,是前世的擦肩,然而她与她是经历了多少次的擦肩,才能换来今世短暂的相守?
    记不清哭了多久,只记得雪尽安慰了很久才让长乐睡着,然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长乐一直处在做梦状态,梦话连连,“娘,娘,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们,你们放过娘好不好,弄影会乖乖的听话,你们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们放过娘亲……放开我,放开我,娘,娘…………不,不是我害死你的,不要来找我,不要……”雪尽揉了揉她的眉头,轻轻的拭去了那脸颊上的泪水,无限温柔,她也许经历的事远远比我残忍痛苦吧,雪尽这样想着。
    昼夜的风,即便是春日,也是寒冷非常,苍穹一勾弦月透过窗纸淡淡的撒在两个女孩身上,只见她们手拉着手,睡得安详。这就是给予彼此温暖的所得吧!长乐常说“雪尽,有你在,我觉得无比的放心,这十年来,我一直在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今天才知原来是这样啊!”那是一种很安然、平淡的语气……
    次日,皇上下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乐公主不孝,胆大犯上,任性妄为,不惜酿成大错,致小皇子丧命,孙婕妤性命垂危,今朕痛心难忍,然想小小年纪,背后定有主谋,再三思索,决定将长乐公主打入天牢,则日审问,钦此!长乐缓缓接过太监手上的圣旨,出奇的平静,太监道“来人,将长乐公主押入天牢”。
    “是”侍卫答道。
    那日,她被关进了黑不见底的天牢,雪尽在卫皇后宫前跪了三天三夜,才得了机会去看她,长乐比以往更消瘦了,脸色苍白,面如死灰,雪尽不禁心疼起来,抱着朱漆木门看着她,长乐慢慢道“你来了。嬷嬷呢?”
    “是啊,嬷嬷去皇后娘娘那里了,公主觉得怎么样?身体可有觉得不舒服?”她吸了吸鼻子,忍着即将掉下的眼泪道。
    “很好,你不必牵挂”
    “公主为何不求皇上,你是他的女儿,只要你求他,他不会没有半点怜惜之情。”
    “哼,没用的,他,不会对我有半点怜惜。这样的结果倒是没有超出我的意料,这宫里,每个人都是他的棋子,君王之爱不敢奢求,他从未把我当过他的女儿,不是吗!”
    “公主……”
    “也罢,早已习惯了”长乐淡然一笑,看着雪尽继续道“此生有你记得我,为我伤心,为我哭泣,足矣了,我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从前我总想,要是我死了,会不会有人为我掉一滴泪,现在有你,真好。”
    雪尽看着她满脸的忧伤,那种有痛却还要隐忍的神情,心里的痛不禁又多了几分,是啊,被自己的父亲抛弃,那是何其的痛。
    她们有何错,难道就因为她们是女儿身,就要得到这种忽视与放逐!
    人何其残忍,何其冷酷,在这偌大的皇宫里,没有温暖,有的只是勾心斗角,输的人用生命作为收场,至此无人记得,这就是所谓华丽宫廷的无情,千千万万的人死去,又有千千万万的人来填补,人们只知富贵,不知险恶,多少富贵是用无数条鲜活的生命换来的,至今又有多少史实记得那些曾经在这富丽堂皇的深宫里风光过的人!
    若深宫注定结局悲凉,那她们想要的不过是一生相守,却又那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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