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夜色还是那般灯火辉煌，在闹市中踱步的二人眉眼之中难得有一丝宽慰与放松。
    “坐坐吧。”天气转热，茶馆也纷纷支起了露天的茶座，比起屋内说书先生的拍案声和不绝于耳的零嘴声，屋外倒是清爽些，原力前脚落座，小二便迎了上来。
    “恩。”子杰点点头，从前他虽然克己复礼，鲜少有时间在外消遣，但听听书和好友聊聊天却总是有的，可自从他结婚至今，这种消遣似乎都已经难能可贵了。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我们九悦茶楼最新来的糕点和新开封的桃花酿可要尝尝？”眼见两人气度不凡，小二也愈发的积极。
    “都来点吧。”原力微微一笑。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连忙下去准备，心中却疑道京城之中这般气度的人也不常见，此人给人熟悉之感，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看来蜃梦珠果然神奇，不用易容，他人也会忘却我们的长相。”原力深吸一口气，真是清爽啊。
    “这九悦茶楼中桃花酿的味道甚是醉人，尤其是新开封的。”霍子杰平日里倒也没什么爱好，但沙场走惯了的人，没有人不爱喝上几杯。
    “看来相公是总来这些地方啊。”原力打趣道。
    “未曾。”不知道霍子杰想到了什么，一张俊脸倒是有些窘迫。
    “哦？那你紧张什么。”原力言语认真了几分。
    “不过是想到了我们的初见。”霍子杰解释道。
    “这……”原力也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一夜真是回想起来都尴尬。
    “若我没记错，当日你与我置气，孙秉元也在茶馆前帮了你吧。”霍子杰又道。
    “嗯……那个子杰啊，爷爷已到孤月城了么？”其实知道霍子杰在意自己，原力别提心里多舒服了，但似乎原身以前和孙秉元也有些暧昧，让霍子杰吃点醋他很乐意，可要是变成了猜忌就得不偿失了。
    “已经到了，有卯兔和丑牛的护持，一路上十分安全。”霍子杰这个人虽然面皮薄，但跟原力相处久了，自然是知道怎么反制他，不然他计较下去可是有的烦，不得不说原力平日里运筹帷幄颇有大将风范，可一到他身上，那飞醋吃的实在是过分。
    “也不知道墨尊何时能将黑鸦送来。”若非为了等黑鸦，原力二人也不至于被束缚在京都。
    “我们也只能等，三位道尊要是都带不回黑鸦，我们去又有何意义？”子杰目光看向远方。
    “也是，如今参悟蜃梦珠让我颇有些心得，当年若是连黑鸦与先祖联手都没能斗的赢圣尊，那圣尊恐修为比之合道也只有一步之遥了。”现在原力越来越不相信圣尊，从霍子杰入魔，老和尚和老将军的告诫，到当日挡下叶无痕刀气之人，原力怀疑这一切都是圣尊作祟。
    “我们如今的实力，与神道设教相搏无疑是螳臂当车。”霍子杰看向原力，明明是敌强我弱，可两人眼中竟无一丝悲意、惧意。
    “客官！久等了，酒菜来了！”小二捧着酒坛放在桌上，拍开泥封，果然酒气醉人，如轻嗅桃花。
    “好酒，赏钱拿去。”原力递出两颗金豆子。
    “多谢大爷！”小二喜笑颜开。
    “曾经在我的世界中有一位伟人，他说打仗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原力举杯。
    “可他们亦不可相信，我们能相信的只有彼此。”霍子杰举杯，酒盏相碰，下一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道意在酒酿中回荡。
    “你……”原力不可置信。
    “也许是了了在尘世中最后一丝心愿吧。”一切都水到渠成，融合菩提子之时，霍子杰就已经可以将魔气纳为己用了，困住他成就道境的最后一道坎早已没有，若非心中尚有牵挂，他本早可突破。
    “那我可不是道尊的夫人了。”原力笑道，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今日不醉不归。”
    “今日九悦茶馆所有人的酒钱，我出了，大家畅饮！”原力笑着举杯，一口饮下，随机钱袋中满满的金豆子尽数洒出。
    欢呼声，划拳声和交杯换盏声中，原力与霍子杰双双对视，这一眼似是万年。
    翌日清晨，破碎的床帘，四散的衣物，昭示着昨夜的激烈，明明那样的酒以两人的修为均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却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难得不顾一切的放纵，结果自然是第二日的难堪。
    “你……”霍子杰完全不愿意回忆昨晚自己的配合。
    “你……”原力同时开口，他虽然尝尽了甜头，可是更了解霍子杰会有多么害羞，此刻说错了话估计自己还有的受。
    “我去打点水来洗洗？”昨夜的酣战，毫无节制的原力一时偷懒，此刻两人紧贴的肌肤充斥着滑腻的触感，不过这一句话刚出，原力就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不必了。”原力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见识霍子杰道境修为的机会竟然是自己的，原力竟然光着身子被霍子杰弹出了卧室，好在将军府早已是座空宅，不然他这点脸就都没了。
    “唉。”原力起身，找了间次卧梳洗一番，好在将军府内寻常的衣物并不难寻，待收拾好又去街上买了些早点，在餐桌上等着霍子杰。
    “子杰，来来来，京都的吃食咱们以后可不是日日都有机会吃的。”丝毫不提早上的尴尬，原力拉着霍子杰就落了座。
    “恩。”霍子杰咬着汤包，心里不免有些懊恼，自己怎么看都应该是个在上面的，为什么次次都被原力占了便宜。
    “谁？”霍子杰突然面色一凝，膳房两扇大门蓦然大开。
    “墨尊？怎么会伤成这样？”来者正式墨尊与黑鸦，只是两人一者重伤，一者昏迷，原力急忙上前。
    “快……救他。”墨尊此刻早已没有初见时的雍容华贵，一身紫袍也多有破损，面色更是透着一股死气。
    “他中毒了。”霍子杰拦下原力，能毒到道尊的毒，寻常人只怕触之封喉。
    “我不要紧，快救黑杀尊。”墨尊将身后黑鸦放在地上。
    “恩。”原力点点头，运起蜃梦珠，万千流光之中，一道不世人影孑然而立。
    “这是？”惊人之变，原力蹙眉，他不是没有用过蜃梦珠，可这人影却从没出现过。
    “墨尊，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演够？”人影一袭白衣，手持书卷，儒雅中更有难以抑制的嚣狂。
    “李照影！”墨尊一扫方才病态，面色十分阴沉。
    “李照影？”原力与霍子杰对视片刻，按兵不动。
    “我自封入蜃梦珠数十载，你到现在还不得寸进，九仞山山主之尊位近在咫尺却得不到，很气吧。”戏谑之语，却是字字诛心，墨尊周身气息更加晦涩。
    “那也好过你人不人鬼不鬼吧。”墨尊不欲纠缠已思退路，此地是皇城，他亦不敢强掠算子之缨。
    “当年若非你背叛，黑杀怎么会道心崩陨的那么快，更不会与圣尊同攻我梁家，而你与虎谋皮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李照影露出一丝怒意。
    “哼，口舌之快。”墨尊拂袖，一道墨色出手，所指正是黑鸦，有黑杀尊的躯体，还可另求他法。
    “慢着。”霍子杰神行更快，雷光一闪，墨色消融。
    “小辈，不想活了么？”墨尊大怒，他堤防李照影，却从没想过原力和霍子杰敢对他出手，顿时墨色染境，道威天临。
    “那便一试仙魔同道！”只见霍子杰丝毫不避，左手仙气沛提，右手魔气浩然，仙魔同道顿时自成境界。
    “道境？！”墨尊心知此战难了，还有李照影一旁环伺，气急败坏道：“莫要以为新晋道境就可高枕无忧，日后定要让你这后辈明白，道境之间的差距，你面前这两个就是前车之鉴！”语毕转身便走。
    “哼。”李照影看着墨尊离开的身影轻哼，似是不屑，转而看向地上昏迷的黑鸦，面色才露出几分温柔，伸手欲拢一拢黑鸦散落的发丝，却发现发丝透体而过，“原来，我还是死了。后辈，将他带着，随我进来。”转而身形一动，走向堂屋。
    “他是梁家祖先，不必担心。”握了握霍子杰紧握的手，原力示意他放松。
    “恩。”霍子杰点点头。
    “这般磨磨蹭蹭。”李照影上座轻哼道。
    “先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力拱手问道。
    “我且问你，当日我在蜃梦珠内感受到梁家有五道至少道境修为的人，都是谁。”李照影并不回答，反而问道。
    “三位九仞山山主，一位阴谋者，一位是子杰的师傅。”原力解释道。
    “这就对了。九仞山的三人分别是第八山主墨尊，第六山主赤尊，第三山主青尊，这三人均是当年背叛黑杀之人，而那位你所说的阴谋者，我有八成把握他是神道设教圣尊。”李照影面色沉重道。
    “真的是圣尊？”原力与霍子杰对视一眼。
    “他比之三十年前，更阴邪了。”李清照叹了口气道：“你们一定很想知道当年之事吧，当年一战，三位当世最强的道境高手，一死一封，四大家族中最强的梁家一落千丈，九仞山群龙无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关梁诗悦的死，原力有些急切。
    “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与黑杀乃是道侣，他是魔教第一人，我是梁家道尊，一直以来也都有非议，碍于我们二人实力，此事没有人敢抬上台面。直到墨尊联合赤尊与青尊反叛，用毒破了黑杀的杀道。”说道此处，李照影双手攥紧青筋暴露。
    “道尊的道境一点毒怎么可能破得了？”霍子杰疑惑道。
    “黑杀的杀道，是杀之守，而他守之人正是我，墨尊给他下的毒乃是祸心之毒，我过于大意了，让黑杀伤了我，我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让他杀道崩陨，神志不清，受到蛊惑前来梁家造杀。神道设教的圣尊打着护卫梁家的旗帜，前来弥祸，实则是想夺走蜃梦珠和我们二人人命，我已负伤，不是两人对手，无奈之下以大梦千年之术封住了黑杀，又投身蜃梦珠守护梁家。”谁也没曾想过，一夕之间三个庞然大物竟有这般逆转。
    “寻常的毒怎会有这样的威力。”原力难以想象。
    “寻常之毒当然没有这种威力，这种毒叫做销魂，天下也就只有神道设教中药尊一个人可以炼制。”李照影又道：“这种毒并不致命，但是会将你的情感千倍万倍的放大，当初黑杀被放大的便是对我的悔，所以才动摇了他的道。”
    “这般算计，绝不是一日两日，更可怕的是，如果九仞山与圣尊连成一气……”原力想到此处，亦是眉头紧锁。
    “只要同栎还在，圣尊就还翻不起浪，而且我在梁家所感受到的那道气息也是合道，这片世界只会有两位合道，一者如同栎合天地之道，另一位则是通过血荒古城纳合先辈之道，曾经我们都想在血荒古城合道，却被圣尊算计，没想到他最终也没成功。”李照影笑道。
    “子杰，叶前辈是在血荒古城内合道的么？”原力看向霍子杰。
    “师尊二十年前第一次带我进入血荒古城，那时便已有合道修为。”霍子杰摇摇头。
    “先祖……”原力看向李照影。
    “那么这次血荒古城开启，就绝不能让他合道。”李照影面沉如水。
    “恩。”原力点点头。
    “我不能在外太久，黑杀身上大梦千年之术营造了他三十年的记忆，梦术积累太大，我在他身侧也会受到影响，我需要带他进入蜃梦珠中才能慢慢化解，后面的事情你们小心。”李照影露出一丝亏欠，“当年若我再小心些，再强些，将那些觊觎梁家势弱的宵小尽数灭了，你娘也不会为了守护梁家而下嫁，让你从小受苦。”
    “其实娘是爱着爹的，我也没有受什么苦，这是我们选择的路不是么？”原力说道此刻却是看向霍子杰，笑了。
    “好好待他。”李照影叹了口气，化作一道白光，包裹住黑鸦，消失了。
    “唉，看来我们的好日子又到头了。”原力靠在霍子杰身上，只希望这平静的时光过得慢些。
    

    作者闲话：

    最近家里出了很多事儿，断更了一段时间，先来一大章表示歉意！明天抓鱼~先睡了明天还要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