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半面妆残,流光溢彩 第四章 阴魂不散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79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四
夜深,青轴灯光跳动不止,回忆想念不依不饶。
拨通了很久没有联系过的那个号码,地球的那一端她那里应该是阳光晴好。两年多来,我们已经习惯了在享受早餐的时候对微信的另一端说晚安,在一日疲惫之后祝对方新的一天美好顺利。
只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机会煲电话粥,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不再分享邂逅的黑暗料理、新款的夸张的衣饰搭配、意外的令人心动的约会,除了各种方式的祝好。
“晴…我有事想告诉你……”我看完了长涟的日记,有些事我需要她的意见。
“长涟的葬礼,我参加了。”她的声音凉凉的,我仿佛看到她黑曜石一样明亮的眸中,晕散开的失望,因为她补充了一句,深深戳进我心里。
“在你们走后。”
———————————————————————
那一天。
浸泡在福尔马林蒸气里的帝都,永垂不朽的样子。不仅落在我的眼底,还有,我以为远在纽约毫不知情的沈晴。
拥堵的辅路上,我凝视窗外的漫天尘埃,却看到一个迟来的身影走进去,那种感觉异常熟悉。
这种熟悉让我觉得恐惧。
现在,这种恐惧轰然倒下。
沈晴一声不响挂了电话。
不紧不慢地走进浴室,把浴缸塞堵上,开始放水。
水龙头哗哗流淌出水,不一会,浴缸里荡漾了浅浅一层冷水。我轻轻撩拨着冰冷的水,莫名其妙误会重重姐妹翻脸撕扯再和好的戏码,我现在一定没力气客串一遍。
把睡衣丢在一边洗手台上,我看着半身镜中的自己僵硬苍白疲惫的样子,难得瘦了却一点没有婀娜的感觉,轻轻躺进冰冷的水里,重新拨出了那个号码。
迟疑了很久,那边还是接听了,我抓紧时机在沈晴判我死刑之前急促的冲着手机低吼,“长涟没有死。”
“你说。”她急促的呼吸声,从万里之外传来。
我的思路太混乱,长涟的日记,在炯知蓝心告诉我的事情,我以为我敏锐的直觉把握到了什么,回家后被鹿狸黎生轮番轰炸后,很难在短时间很好地组织语言。
我的困扰被沈晴打断,“小堇,你怕我一个人在这边接受不了这些,你自责疏忽了长涟的生活,我怪你,也原谅你。”
晚秋的自来水管都冷血无情,我在浴缸里蜷起来,还是觉得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都结起小小的六棱冰晶。沈晴的声音就是唯一的热源,“长涟她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就算你每天睡在她床上,也没用的。你别怕,等我回去。”
沈晴的寒假本来就异常地早,她在试图和导师沟通,让她提前结课,所以我不会等很久。
挂了电话我把自己从冷水里捞出来裹好浴巾,像个蹦蹦跳跳的轻盈的粽子回到房间,关门前,我看着对面鹿狸紧闭的房门,很多余地松了口气。确认这个笨蛋安睡就好,好梦注定是不可能了。
我躺在床上梦里浮动着长涟的脸,她作为一个美人儿的时候,一只妖兽的时候,一个闺蜜的时候,她就是画板旁那个五彩缤纷的调色盘。
曾经文理分科前,班里有过一个很矫情做作的女生,作不是罪,作死和沈老佛爷做对就不好了。沈晴那时候就已经是我们的女皇陛下了(所以每次她们用小公举形容我的时候,都觉得莫名的被占了便宜),忍受过几次她在背后嚼舌根说闲话之后,我们四个让她的生日宴气氛友好得像朝鲜韩国谈判。
“happybitch?”长涟纤细的青葱玉指指着蛋糕,问得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以致我以为我幻听了,伸手掐一把鹿狸的腰,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显然我们有生之年,应该都不能这么高贵优雅自然流畅,满脸亲切关怀地表达bitch这个形容词。
长涟对着生日蛋糕上那一排龙飞凤舞的happybirthday笑得娇艳欲滴,她漆黑的湿漉漉的大眼睛让人不忍指责任何过失,当然这个“人”仅仅包括我和鹿狸。
不过,长涟漆黑的瞳仁确实有一种带着未知的诱人的深邃,充满魅力。当年疯狂追求过她的一个二世祖大少爷,曾经神魂颠倒地夸赞过这双眼睛充满魔力,盯着人的时候,能把人的灵魂狠狠捆住。
当然,长涟并没有兴趣多看他两眼,捆住他。
风吹雨成花,
我的伞下你的笑靥,
云翻涌成夏,
阳光黯然你的眼眸,
我们说好不分离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就算与时间为敌
就算与全世界背离
风吹亮雪花
吹白我们的头发
今夕何夕
青草离离
明月夜送君千里
等来年秋风起
现在我无论多么想念她,也听不到她刻毒的揶揄。
——————————————————————————
第二天早起,趁着十一假期结束之前,我还是在额头上纹了大大的“无辜”之后来班导的办公室,盛姐笑盈盈倒了杯茶给我,我毫不犹豫地认定茶里有毒。
我坐在她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闭着眼解释了,开学以后几乎没有出现在教室以及贻误了的几次听起来比较重要的研讨课的——借口。然后闭着眼睛等着盛姐向我的茶杯里再添一包老鼠药,然后等来了一包砒霜。
“怎么突然就贫血晕倒了,平时看着你活蹦乱跳也不像身娇体弱的样子啊,总之女孩子节食减肥要适度啊。”我拉动脸部肌肉努力挤出一个盛姐你真懂我的笑容,然后她后面的话就让我挤出来的笑容冻在脸上收不回去了。
她说,“你男朋友帮你交过作业和研讨课题汇报了,专业课他都给你留了笔记,全在我这里呢,等我拿给你。”
盛姐翻找东西的过程中,一万头顶着问号的草泥马奔腾在我头顶。
我迅速地跟盛姐道别出来,心里小小的期待和恐惧催促下,在楼道里黯淡的光线里翻开沉重冰冷的笔记本。
不是黎生的字迹。
是另一种可能。
走廊尽头的窗子开着,风呼呼灌进来,我在盛姐的办公室门外,感觉一阵发冷。无比深重地感受到,什么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