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半面妆残,流光溢彩 第一章 半面妆残,流光溢彩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59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一
如果上帝对我关上了门,拉起了窗帘,那他应该还是留了一只小小的萤火虫给我的。
我重办了之前的手机卡,跑遍各种营业厅,徒劳地想恢复短信记录,那天晚上,我坐在营业厅门口的台阶上,终于还是哭了出来。
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谁从天而降破空而来,告诉我不要怕。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真真正正的孤单。
血淋淋的绝望里,闪过一个想法,云端数据。
我的手机总是随时随地开着云端数据备份的。
上次一起去三亚,对着她们三个的比基尼一阵狂拍,心满意足放下手机,我一杯橙汁还未见底,手机欠费的通知短信就来了。
手机流量同步了劳资的无数连拍。
而且唯独这件事,我是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的,我的自动上传云端功能时刻准备着。
它终于被用到了。
——————————————————————-
这是我记忆里最难熬的九月,第一周我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失踪,第二周我参加了她的葬礼。比起这个,那些曾经让我觉得无比重要的事情,whocares?
鹿狸在解剖室的下午,我坐了很久的车去了城南,在长涟的宿舍楼下站了很久,家里应该早就带走她的私人物品了,除了楼管大妈很警惕地看着我,并没有哪个行色匆匆的女生注意到我。
然后我凭着记忆找到了她的画室,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年轻的女孩子坐在画板前一点一点描绘她们的世界,她们的才华,白色的百褶裙染着晚霞的颜色。我想,很多很多个下午,长涟也是这样憧憬着以后,描画着她眼中的一动一静。走廊里储物柜属于长涟的柜子,是锁着的,密码锁。
我快速地输入了短信里的那一串数字。
滴答、滴答。
柜子门轻轻弹开了。
后面是无尽的深渊。
地狱的大门,开启。
我像做贼一样搬回了柜子里的东西,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只有极度的紧张下,才会出现这种可笑的记忆断片。现在的我躲在书桌前,毫无意识地翻找着东西,我自己都看得到的欲盖弥彰的掩饰。
鹿狸在对面房间里补觉,我们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挤在一张床上,分享各种心情,分享讨厌的人喜欢的歌和接吻的感觉。
在我忙乱的翻找中,抽屉里掉出几张粉色的Hellokitty背景的信笺纸,被整齐裁剪成一条一条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小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息。
——————————————————————-
那时候,我们还拥挤在高中的小教室里,大家整齐的密集的排列在一起。我和鹿狸最大的乐趣,就是写小纸条传递消息。小纸条写着写着就变成了窃窃私语,所以无论哪一任班主任,都不喜欢我们俩做同桌。
被隔离开的日子,那些小小的字条就通过中间的同学,小心翼翼地传递着。
周末一起窝在她的小卧室里看《24个比利》,结果鹿妈妈特意给我们做的甜甜圈,一口都没咽下去,心理阴影面积还延续到了两周之后的晚自习课上。
——嘘…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我有16个人格喔′∀`
——那你们少废话,快点把作业写完,我要来不及抄了,爱你们。
——没事,和你聊天用最笨的那个我就好^ω^
——别用主人格和我聊天,承受不起。
——你不是我亲生的-_-#
——但你是我亲生的。
……
我们用同样颜色的水笔,但是后面有丑丑的笑脸哭脸的,一般都是鹿狸的杰作。
生活陷入尴尬和窘迫的时候,有些微妙的醇香的回忆就像白日梦,它把你打回原形。你在地上翻滚挣扎的时候,发现日光正好倾城,火辣辣像一锅热油泼下来。
无论如何,之前长涟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只字不提她的生活,并不只是有所隐瞒这么简单。然而现在,不堪而且危险的秘密,打开在我面前。
就像在二百人的大型阶梯教室里引发了争论,那些嘈杂的声音轰击着耳膜,撞击在四周密闭的空间里又折返回来。
我一点也不享受现在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不仅悲壮,还充满各种无措。
打开潘多拉魔盒的第二天,我就独自去了炯知。
在那里,我遇到了蓝心,开启了另一个潘多拉的盒子。
一天之内承载了太大的信息量,高度集中发热,键盘灯闪了闪后静静地灭了,我的CPU一定是烧坏了。在这个适合火上浇油剑尖淬毒的好日子里,我还在自己怀里揣了一颗不定时炸弹,我想好好保护的炸弹。
回来后,客厅的一片黑暗,一点点光从我的房间偷偷滲出来,我看到鹿狸在我的书桌前,桌上堆放着我剪辑的各种**的联系方式,一些照片和资料。她坐在那里的侧影看起来幽静孤单,桌上的阅读灯把她的影子淡淡地打在墙上。
她在发现我回来的瞬间,挣脱了这种黯淡的孤单。“落堇,你没有心,你根本就没有感情。我们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死了,不在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鹿狸夺过我手上的日记本,“你呢,你掉过一滴眼泪么,当然,你多成熟冷静又稳重得体啊,你沉浸在你的福尔摩斯梦里洋洋自得呢!”
我知道她在等我反击,等我解释为什么瞒着她做这些,但我没力气跟她讲道理说故事,只希望现在能静一静。
“鹿狸,你他妈的能不能像个心智健全的人一样,你以为你还是撒娇要抱抱的年纪么,你以为你还是哭哭啼啼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的年纪么?”我不想和她纠缠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采用了最粗暴的委婉的拒绝。“你哭得多深情啊,你演姐妹情深琼瑶奶奶都要为你量身打造新书,但是,现在这种时候,谁稀罕你的眼泪,留着以后拍戏吧。
我好累。
贝少总说,我真想言语伤害谁的时候,绝对是刀刀见血。但是,最可耻的是,我的这一恶习,只在亲近的人身边发挥得炉火纯青。
显然,具备这一技能的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
每一时刻,时间都会划出许许多多的平行线,就像,此时此刻。
钟离在空荡荡的自习室里听着钢琴曲,翻看着一本厚重到可以做凶器的佛洛依德心理学。面前的灯光被遮挡,打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起他,钟离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仿佛只是一只嗡嗡的苍蝇打扰了他。
唐宇和陆杰一起沦落的那个傻大学,距离钟离的学校并不算远,一个小时的车程并没有让他显得风尘仆仆,英俊的面容上带着些灰暗的气息。
“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唐宇不耐地伸手扯掉对方的耳机,本来是想好好地道个歉的,但钟离轻轻皱着眉不屑的样子让他的情绪难以遏制起来。
面前的人清隽好看,只比他略矮一点,身形却单薄很多。此刻眉目如画恍如少年时代的人,早已经不是年少时和他形影相伴的人。他用力地捏住钟离的下颌,“你倒是说话啊,一副被强了的小媳妇的样子算什么?”
钟离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明亮好看的眸子里,是喷薄而出的恐惧和厌恶,“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下一刻,他的后腰重重地撞上了身后的课桌,唐宇的气息通过嘴唇上的噬咬强烈而粗暴地传过来。
他的挣扎微不可闻。
被践踏,被折磨,被伤害的,永远都不只是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