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到达鎏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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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叫卖的小贩拉长了声调,卖花女郎清脆的嗓音一下一下敲打着行人的心,谁家调皮的小孩已经在街口聚成堆了,李流清伏在窗边兴致勃勃的看着这副旧景象,心中总算是踏实了。
这几日,她总是一睡就睡好久,她总怕自己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大夫说的五年,李流清恐怕连一年都撑不过去了。
对于这一切,李流清掩饰得很好,所以就连日日跟在她身边的灵儿也未曾发现。
到了王城,李流清三人就与炎君告别了,炎君刚回到王城,定有许多政务要处理,李流清不想耽误他的时间。
现在才是清晨,日头还没出来,李流清三人索性也就散着步往相府走。
无名越长大就越发的沉默了,这几日他们一路同行,他都没和李流清说什么话。
李流清每次看他的时候,他都在看别的地方,他的眼神悠远且悲伤。李流清看不透他,她不知道无名在难过些什么。
“无名,这大半年来你过得可好?”李流清微微叹了口气,她的眉头微皱着。
无名的眼神直直的看着前方,就是不敢看李流清,他的声音闷闷的:“无事。”
李流清看了一眼身旁的灵儿,对灵儿说道:“灵儿,你去帮我买一些吃食吧。”
灵儿点点头,然后离去了。
李流清把五名拉到路边的茶摊上坐了下来,“现在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小摊的摊主是个大叔,大叔乐呵呵的就走了过来,嗓音洪亮:“小姐和公子要吃些甚!”
李流清此刻的心思全都在无名身上,所以随意地回答道:“每样来一些。”
这洛城的茶摊在早上卖的可是早食。
打发了扰人的摊主,李流清又问了一遍:“无名,你到底怎么了?”
无名这才转过头看着李流清,他的目光里有些怒意:“是你怎么了?!”
这是李流清第一次看见无名生气,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惹得无名生气,她只好怯怯的问道:“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不开心吗?”
无名冷笑了一声,咄咄逼人的问道:“你被掳走之后为什么不联系我?梁茗笙知道你身份之后为什么不联系我?梁茗笙忘记你后为什么不来找我?到现在,就连你快要撑不下去了,你还是不告诉我!李流清,在你心里把我们当什么了?!”
李流清听着无名一句一句又一句的质问,缓缓低下了头,她想要解释些什么,却终究只是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快要撑不去了?”
“你走之后,我学了一门功法,叫做龟息大法,所以我的对呼吸和脉搏的敏感程度要高于他人。我感受到了你的呼吸和脉搏都很微弱。你没咳一次血,你的呼吸和脉搏便会断一刻。”无名的怒意渐渐缓和了些。
李流清听见无名这样说,便也不再掩饰:“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不过的确是像你说的那样。”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们?”无名握住李流清的手,他早就把李流清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李流清不把这事告诉无名,无名气坏了,可是李流清既然告诉了无名,那么无名一定要想尽办法救她。
李流清听了无名的话只是淡淡一笑:“告诉你们又如何?你们有法子吗?只不过是让你们徒增伤心罢了。我自己也不怕死,所以并不曾多难过,我不想让任何儿为我难过。”
“没有法子可以想法子,没有办法那就找办法,就算结果不好,那也不会让我们后悔不是吗?”无名反问道。
李流清端起摊主拿来的豆浆细细的尝了一口:“这豆浆不错。”
无名皱着眉看着她毫不在意的样子。
李流清终于是投降了:“若是有法子我自然很高兴,但是梁茗笙为我把过脉,她曾告诉我,除了她无人能救我。若是要她救我,那便要牺牲她的命。”
李流清还记得七夕节之后的那个早上,梁茗笙曾派人给她送来纸条,当李流清看到那张纸条的时候,李流清笑了笑,上天原来竟是这样折磨她们二人的,李流清也只有认命。
所以,这就是她为什么要赶回鎏尚的原因,只有离梁茗笙越远,她才不会有机会想起自己,才不会有用自己性命救自己的可能。
李流清要梁茗笙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至少,她忘记了自己;至少,她不会为自己的死亡难过;至少,有人陪着她……
“所以……你就选择立刻回鎏尚?”
李流清点了点头:“是的。”
李流清刚说完,无名就想要反驳她,李流清趁机接着说道,“无名,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你应该知道,我李流清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不喜欢以命换命!”
更别说那是要梁茗笙的命!
“可是,你就这样放弃,你有想过我们吗?”无名的眼神就像是泛着光的利剑,抬眸看李流清的时候眼神稍微柔和了些,他说,“我从小就生活在炼狱之中,是你把我拯救出来的,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我把你当成我至亲之人,要是你就这样离开我了,你让我有什么动力活下去呢?”
李流清摇了摇头:“我们每个人生来都是孤独的,有些人带着这个孤独过一辈子,有的人会寻找到自己命定的人,与之共度一生。”说到这,李流清的眼神滑向无名:“无名,你应该找一个命定之人与之共度一生,我对素衣说过,我不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自然,我也不会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忽然,一抹黑色的衣角出现在李流清的视线之中,李流清对无名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无名见状,也就住了嘴。
“你们吃好了吗?”灵儿将手中买的点心、蔬菜之物放在桌上,待她看见桌上的的各色早餐之后,她有些讶异:“你们吃得完这么多么?”
灵儿说完李流清才注意到满桌子的各色早餐,有包子馒头,有面条粉干,有烧饼油条,还有一些汤汤水水……
李流清:这鎏尚的摊贩怎么越来越无耻了……
“罢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还是节俭一些吧。来,灵儿,一起来吃。”李流清招呼灵儿坐下来。
于是大清早的,三人就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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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人的艰苦奋战,终于是把桌上的东西都吃完了。吃完之后,他们便回到了相府。
当李流清和无名看见门口的仆人时,都有些讶异,原来的相府已经随着抄家之事没落了,现在这里的仆人是哪里来的?
看见三人缓缓走来,门口站着的四个仆人赶紧上来跪安行礼:“奴才参见流清小姐!”
“你们是谁派来的?”李流清奇怪的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四位仆人,他们的衣着和气度看上去都不像是普通的家奴。
为首的那个奴才上前走了一步,垂首回答道:“奴才们是皇上从宫里派来服侍姑娘的。”
原来炎君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李流清想到不用自己收拾宅子,便觉得轻松了不少。
相府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原来的匾额已经换了,规格制度都按照私宅的来改的。
李流清走在游龙似的回廊上,漫不经心的浏览着周围的景色,真是一点儿也未曾改变!
安置好灵儿之后李流清就独自去了李良的寝屋,当李流清打开那扇门的时候手有些颤抖,门额的那块匾额已经换成了“流芳千古”。
屋子里的陈设还是原来的样子,古朴典雅,书香味很重。掀开青灰色的床帘,床上的被子叠的很整齐。
原来这张床上睡着的是相父的。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总是容易从梦中惊醒,所以相父便会让自己与他睡,相父最喜欢做的一件事便是给自己讲故事,讲割袍断义,讲高山流水,讲掩耳盗铃……
是相父告诉自己应该如何做人,如何行事,大户人家的未嫁女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己学的这些都是相父一点一滴教给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个样子?只是因为偶然间听到相父对母亲说过:“清儿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你也不必放太多心思在她身上,专心顾好家族之事才对。”
就是因为听到那一句话,我才以为相父根本不重视自己,在他眼里整个家族才是最重要的,可是如今想来,却觉得并非如此。娘亲对自己不好,估计相父早就知道了,所以他才会说那些话让母亲离自己远点吧?
相父的一片苦心……就这样被自己白白浪费了,从那以后自己便与他变得生疏起来,想来他心里也是莫名其妙的,就算这样,他依然爱护了自己那么多年。
想起了往事,李流清只觉得心中更加悲痛,她伏在床上痛哭,泪水打湿了月牙色的绸缎,就像是一朵一朵的刺绣暗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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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羌,春糜园。
梁茗笙怀抱着琳琅,坐在主事堂的聚凤椅上,一口一口喝着酒,她喝得很猛,一杯直接下腹,只觉得心中火烧火燎。琳琅的纤纤玉臂挽着她的胳膊,柔若无骨的靠在梁茗笙身上,柔声说道:“这样喝酒最容易醉了,你心中可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可以和琳琅说说,琳琅或许能为你解忧。”
“为我解忧?”梁茗笙看着杯中的酒喃喃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但为君故,沉吟至今。能为本座解忧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说的可是李流清?”琳琅声音微沉,她有些不痛快。
梁茗笙又往杯里倒了满满一杯酒,她已经喝得有些微醺,此刻双眉一吊,眸色冷冽:“李流清?李流清是谁?本座可不记得什么李流清,本座记得的就只有琳琅!”
听到梁茗笙这样说,琳琅才高兴起来,她主动为梁茗笙倒酒,一边倒还一边说:“我也不知道那是谁,不管她,我们喝酒吧。”
七夕晚上梁茗笙回去之后将她见李流清的所有事都告诉了琳琅,她的潜意识总是在告诉自己不能欺骗琳琅。琳琅听后闹了一场,然后逼着她立下了不见李流清的誓言。第二日清早,琳琅便拿着她自己伪造的纸条,让下人拿给李流清。
梁茗笙告诉了她李流清活不久,也告诉了她救治李流清的法子,所以琳琅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李流清的信任,李流清果真第二日就离开了梁茗笙。
看来李流清对梁茗笙果真爱得深沉,宁愿让自己死也不让梁茗笙用自己的命救她。这对苦命鸳鸯今生恐怕是无法在一起了,没关系,那就让我来替代你吧,李流清。我会替你好好爱梁茗笙的!
就在琳琅沉浸于阴谋得逞的快乐之中时,梁茗笙正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她的眼眸闪着精光,在密谋着什么……
其实梁茗笙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她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很好,现在的她不会为了谁迷失自己,爱得不可自拔。她害怕那种爱到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感觉,她是堂堂梁茗笙啊,怎么可以那般没有自制力?
直到现在,她回想起曾经爱琳琅的感觉便觉得脊背冒汗,这样子迷失自己,她梁茗笙才不想体会。
所以不管是李流清也好还是琳琅也好,她都不在乎,她只要等到李流清死去,只要等到那个时候,无论曾经怎么样,那就再也不重要了。当世界上没有李流清这个人的时候,梁茗笙便无所畏惧,不会心痛了。
作者有话说:其实梁茗笙本来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当她的记忆里没有李流清之后,她就又会变成原来那个冷酷的梁茗笙,无爱无伤。
当梁茗笙变得理智之后,她怎么可能会想要变回原来患得患失的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