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五十二章 心酸的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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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天晚上我在电话中告知翟靖接新娘的车7点就会出发,所以翟靖乘第一班车便匆匆赶来。7点半钟,我刚撂下电话与刚进门的翟靖相视一笑,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他从提袋中掏出一个大红挂饰:“这是我妈妈亲手做的吉祥如意中国结,希望你和颖姐喜欢。”我接了过来,哇,真是红红火火的乍眼。
妈妈也闻声过来:“你妈妈手真巧,快坐,翟靖。”
翟靖笑笑:“给您倒喜了,伯母。”
“下一个就是你,明亮说了。”伯母的大嗓门引来众多宾客的目光。
翟靖赶紧拉我到饭厅里,非往我手里塞钱:“这是一千,你收下。我能做你的伴郎,是这辈子最高兴的事。”
我推脱着:“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钱还是收起来吧。”
“礼尚往来,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你不要让我太为难。你要应酬的事很多,跟我这样僵持,人家都拿我当西洋景看。你才是今天的主角。”翟靖不想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
眼前如此精致的男人,怎能不吸引大家的目光:新修剪的头发,乖巧的五官,领口散开两粒扣子的黑色薄羊绒半大里是件深紫色衬衣配一条暗绿闪银色领带,下身是条修身的深色西裤,黑亮的皮鞋一尘不染。
我悄声说:“这新郎的胸花别在你身上,绝对有人信。站在你身边,我没自信了。”
翟靖摇摇头:“你就是新郎官,跟我想象的一样。”
只因为我身上这件粉色衬衣吗?我未来得及再说什么,手机又响了起来:接亲的车队已经从女方家里出发。大家赶紧奔赴酒楼。
向婚庆公司的李姐介绍了翟靖后,我回到门厅旁的玻璃窗前坐了下来。只见李姐与翟靖竟然那么随意地攀谈起来。
李姐的声音脆亮:“没想到伴郎比新郎还帅,来,把伴郎的胸花带上吧,别让人误会了你。”
翟靖呵呵一笑:“等司仪来了再戴吧,戴上倒会让人误会。只差一个字,字还这么小。”
李姐点点头:“咱可说好了,你要是觉着我们的服务还说得过去,你结婚那天,也定我们的婚庆吧。明亮不是外人,你又跟他是好兄弟,咱绝对是最优惠的价格。”
翟靖真是佩服这位李姐随时随处的营销手段,敷衍地点点头:“到时肯定会联系你们。”
李姐适时递上了名片。
外面嘈杂起来,是迎亲的车队已到。很快便响起了鞭炮声,大家都挤出了酒楼的门口。如此艳阳高照的冬日,真是结婚的好日子。那份喜庆的乱被眼前这对花团锦簇的男女渲染着。冬日中的新娘依然如盛夏时节般着一身白色婚妙,真正的美丽动人。乱飞的丝带喷胶缤纷了门前。是颖姐身旁那位穿紫罗兰色套裙的娇俏女孩不时瞥向翟靖这边,翟靖心中咯噔一下。
这才不到8点钟,新娘便被接到婆家,同是天津地区竟有如此的差异——市区是在下午4点钟举行典礼仪式。
会场中心的音乐一直不曾中断。两三个小时的等待,大家休息吧。只有娘家人被安排到了早已准备好干鲜果品的单间内。翟靖与李姐坐在拱门旁随意聊着什么,李姐又被翟靖说出的导游工作惊讶了一回:“怪不得这么光鲜,是有种职业味道,等哪天我们要是有旅游的计划就找你吧。”
翟靖微笑着说:“可以。”
司仪终于现身,是位戴眼镜的年轻小伙子,与李姐翟靖见过面后,李姐又将司仪介绍给我。寒暄后,李姐从新娘身边请来了伴娘。我冲翟靖使了个眼色,翟靖知道这便是颖姐要为自己介绍的好友姐妹,果然是那位穿紫罗兰色衣服的女孩儿。翟靖无视我的暗示,自如地应对着伴娘与司仪。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二人真是天生的一对。伴娘不时仰脸扫视一回翟靖,翟靖便是微笑的目光迎对。司仪交待好他们二位的任务,又与我交换着典礼时的一些细节问题。李姐则负责与新娘的沟通。
一切准备就绪。11点11分,新郎新娘在司仪的邀请声中从休息室走到拱门之下,翟靖与伴娘站在舞台一侧,一并注视着十几米之外的焦点——步履款款的新郎与新娘。翟靖的眼中已淡化了焦点之外的所有:明亮哥啊,我真的很高兴,今生会有机会与你一起出现在结婚庆典的舞台上,虽然我不能牵你的手,我心中会永远留给我们一处地方,为我们曾经的美好回忆。我早就明白一厢的执着无法改变你,想想也太可笑。是你的包容你的呵护,让我迷恋。你对我的好,我都记下了。你行走在阳光大道上,我再也不能追逐。从此,你的世界中再也不会有我的身影!
“曼妙的音乐中一对新人正在向我们走来,走向属于他们崭新的人生舞台,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这对新人闪亮登场——”司仪煸情的言辞引来所有宾朋的掌声祝福。
怎么不见婷婷?翟靖才意识到少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是否连见上女儿一面都已不易?
婚礼的程序继续着……
“好,接下来有请我们英俊潇洒的伴郎为新郎送上自己最诚挚的祝福。”司仪手势一指。
翟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笑容:“能够见证明亮哥与颖姐的永结好合,我非常高兴,衷心祝福他们恩爱永远幸福无限。谢谢。”翟靖浅浅地点头示意,也知道自己的使命基本结束,余下的都是伴娘的机会。
台侧而立的翟靖目光完全落在了我的身上,完全专注于司仪的节奏中。他那已经湿润了的眼睛背对着所有人,而舞台上的人又怎会寻觅得到。翟靖脑海中浮现的是自己与郑权被这样的氛围烘托着,现在的年龄正好匹配这种场合。当有一天容颜老去身材佝偻,再没有这份心情。而这种顺应了心灵的选择注定没有光鲜示人的资格。沉重而忧伤的爱啊,又有几人可以默默地承受?没有甜美的祝福,没有红毯,更没有窗外轰鸣的鞭炮声!翟靖再次环视这个淡雅的婚礼会场,除了明亮哥颖姐伯母之外都是陌生人,孤灵灵的伴郎,就连离去都在黯然中,而哪次婚典不是如此。
杯塔上的宝石红色莹莹在灯光之下,愈加动人。明亮哥与颖姐双双倾注的是对未来的绚烂寄予啊。临近典礼的尾声时,颖姐竟然把那簇手捧鲜花送给了伴娘。用司仪的话讲:收到鲜花的女孩便是下一个准新娘。但愿她会如此,翟靖在心中为她送上了一份默默的祝福。
与我的表兄弟们坐在一桌的翟靖终于在等待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后与我们面对面地端起了杯子。翟靖笑笑地说:“以茶代酒敬你们。”他的目光始终与春颖相对,而我对他的祝福不知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场合向他表达。
当我、春颖、妈妈送走了岳父母一家后,亲朋们便开始告辞。翟靖形单影只地从人群后走来:“我也该走了。”
谦让。我握住了他的手,他的躲避只在我的掌心中被感觉着:“过后我们电话联系。等车回来送你一趟吧。”
翟靖:“离车站这么近,挺方便的,甭送了。趁着天早,我也想再遛遛。”
拐过街角的翟靖一下子支靠在了路灯杆上:明亮哥啊,请你忘记我曾经对你的任性吧,你属于颖姐。寒风中翟靖打了个冷颤,顺手掏出了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郑权的电话,响了两声,对方接通。
郑权:“怎么样,还在婚礼上?”
翟靖:“没有,我现在想见你,你在哪?”
郑权:“我在单位加班,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翟靖:“我已经到了车站,我到你宿舍等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
郑权:“听你说话有气无力的,哪不舒服?别硬撑着,好不好。”
翟靖:“只想见你,一会儿见,bye-bye。”
短短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感觉像穿越了整个城市。终于忘见了站牌前向这边张望的郑权,翟靖眼前一亮。
如果不是两个男人,拥抱该是此刻最好的语言,对翟靖而言。却只能凭郑权拽着自己奔向他的宿舍。仅仅二十几天未见。
门哐的一声关闭,翟靖回过身扑进了郑权的怀中:“抱紧我。”
郑权以为他受了惊吓,不敢再问,只希望用自己的胸膛融暖他——这个比第一次见面时还俊俏的男人。“怎么啦?失魂落魄的。”好久,郑权才问道。
“今天结婚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一直拿他当哥哥,我那么喜欢他,我却只能做他的伴郎。”翟靖喃喃地说,“总想把他改造过来,以为他离婚了就是我的机会,我错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打扰他,我是一棵毒草,就不该让我身边出现男人。你要是再离开我,我连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都没有了,你会离开我吗?”
“我还以为天要塌下来呢,傻瓜!”郑权笑笑,第一次见到眼神凄迷的翟靖,那翕动的唇简直就是诉说着一种期待。收敛了笑的郑权轻轻吻了上去,翟靖再也没有躲闪,他要真切感受这个现实中的男人。翟靖的回应便激活了男人体内的渴望——他的企求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
当倒在床上发现自己的上衣已完全被除去时,翟靖抓住了皮带扣。郑权舒展开身子,与翟靖的目光再次相遇。
“你是要往死里整我,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真不想要我?”郑权的鼻息吹拂着翟靖的耳根。
翟靖捧起郑权的脸,摇摇头:“不是的,我想找个日子,就跟明亮哥今天似的,我们再在一起,好吗?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你,我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泪汪汪的翟靖再次搂紧了身上的男人。
任凭郑权如何亲吻也吻不净翟靖的泪:“要是不放心我,就找根绳子拴住我,走到哪牵到哪。”
翟靖睁开眼睛,狠狠捏了把郑权的腰身:“再取笑我,我立马就走。”
“你走不了。我们这辈子都被拴在了一起,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郑权又开始吻翟靖的脸颊。
“男女之间又有结婚证又有亲朋的见证,我们之间却只能凭一句话,就因为我们的社会不认可,偏偏我又痴傻地寻找什么长久。我一直相信有长久,你是我的长久吗?”翟靖又托起郑权的脸。
郑权侧身歪在翟靖身旁,知道若解不开翟靖心中的结,则永远无法抵达终点:“有结婚证照样不会拴住两个人的心,我不用解释什么,你也明白。我对你的一句承诺可以抵达上千万金,我现在就可以对天发誓,发毒誓,只要你敢听。”
“谁要你发毒誓!人家结婚都是祝福,凭什么我们在一起就得发毒誓?就算两个人不能走到老,也不该拿死活做承诺。”翟靖一下子坐起身。
郑权躺平了身子,似乎读懂了翟靖从开始给自己打电话到现在的心理状态,盯着天花板说:“我有个想法,你听我说完了再发表意见——我去找自强哥,让他帮咱挑个日子,就在他的咖啡馆设一桌酒席,于国庆向自强张金津是必须邀请的,要是再有两三个好友就太好了,他们就是咱俩的见证。然后我们暂时依旧维持现状,只在想对方的时候聚一次。我的宿舍免费,但是条件有限;宾馆饭店收费,条件绝对好,这就到时再说了。得空,咱就到处看房子,用我的公积金贷款买,算我正式迎娶你的必要条件,你认为这样可行吗?”
翟靖听得目瞪口呆,旋即狠狠地咬了他一口:“是我娶你!”
郑权的笑发自于内心:“好好好,是你娶我。我哪块想的不周到,你琢磨琢磨。”他轻轻揉捏着翟靖的手。
翟靖依在他的臂弯里:“美好的开场凄凉的来往,这就是我们要面对的生活。你为了我还要忍受一个人的孤独,如果来生我们是一男一女就作真正的夫妻,如果还是两个男人,就作兄弟。相帮相扶一辈子,再也不受这种煎熬。”泪便滑落在了郑权的身上。
“眼下最重要是伯母不认可你一辈子不结婚。你不结婚,她的晚年肯定是不幸福的,这是人之常情,也是最难过的一关。三年五年十年,你解释不清的。你的这种日子比我又强到哪去。”郑权搂着翟靖。
“别说这些了,就按你说的,先找自强哥。邀不到别人,就让他们三个做见证。还有天与地,还有我们两个人的心,就够了。至于房子,从长计议吧,不过早晚得有个家,总住单位宿舍也不是个长法。”翟靖不敢想得太远,那远方的路依然模糊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