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 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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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的结束宣告了我中学时代的完结。发榜之前,我总算是有了些闲暇的日子了。期间我屡次跑去陈方陵家里玩,他一趟都没拒绝过,只要我去就让我进门。其实我找他倒也不是真的为了同他聊天、同他玩闹,只是一个人在家里实在无聊至极,还不如和陈方陵同处一室,就算没有话题好聊也不至于在打游戏时和队友互喷后无处发泄。
我借了陈方陵的书桌用来打游戏,陈方陵坐在我身后的床上,撑开乐谱架,乐而不疲的练习着吉他。我一开始只当那些吉他曲是陈方陵给我奏的背景音乐,既没有刻意去在乎到底他到底演奏了什么曲目,也没有刻意去无视吉他的声音。久而久之,我多多少少有些被陈方陵感染了,心间不知何时突然萌生了一股音乐的渴求。于是我打了几天游戏后就把笔记本丢在家里,不再带去他家了。此后,我每逢上他家找他都必定会顺路给他捎一些零食,想着要把这些零食当做学费,让他教我弹吉他。
陈方陵没有收下我的学费,跟我说:“其实我觉得你唱歌挺好听的。要不然你去学学唱歌,然后我们合作合作,就当为了拯救……我也不知道,而出道吧。”
“那我们还要再找七个人?”我问。
陈方陵一本正经答:“对,我们的名字就叫……嗯……斯缪好了。等到我们找到了七个人,我们就可以召唤音乐之神了。”
“还音乐之神,你单抽都没有出过sr,真的不怕召唤出的是什么夜斗那样的无名神吗?”
“夜斗怎么了?夜斗人家是人生,呸,神生赢家。”
“我不管。所以你到底教不教?”
陈方陵收起那副玩梗时的腔调,同我说:“我认真的。季枫,你要是会唱歌了,那我们岂不是就是绝配了?”
“你是不准备教我吉他了?”
“其实……呃……嗯……”他支吾了一会儿,语气有几分《英雄联盟》美服里头黑默丁格的感觉,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教啊。”
“……”
我差点没有直接掴一个巴掌到他脸上。
“不会你一开始直说就好了。”我说。
“不过,我是真的觉得你声音听上去很棒,你要是学唱歌绝对会超级棒。”他说,语气中有十二分认真。
我瞧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敷衍,便同他说:“那你会唱歌吗?”
“我唱的又不好。”他说。
我没有接话,倒是开始认真思索起要不要干脆练习唱歌了。陈方陵看了我几会儿,抱起吉他开始弹起曲子了。那曲子听上去同他平日里练习不大一样,似乎是要比那些曲子都颓废、喧闹一些,也令我觉得耳熟一些。
这里要提到一桩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陈方陵同我介绍了枪花之后,我就跑去下了几首他们的歌来听。他曾经给我弹过的《Don’tCry》,原曲听上去及其过瘾,导致我循环播放了好几天。当然,这件事我根本没有跟陈方陵提过就是了。这曲子我听过一两次,只记得旋律,却不记得名字。但我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声:“枪花?”
陈方陵点点头,没有回话,继续着按弦和拨弦的动作。我想着大概他不大想别人打断他,于是便坐下,开始欣赏起了这支曲子。他没有开口唱任何一个词,只是来来回回弹一些重复的琶音跟和弦,但他每次弹到那些重复的地方时都会刻意把音弹出同上一遍不同的感觉出来,如同在给自己到底弹了几遍做记号一般。不得不承认,陈方陵的确很会弹吉他。他弹得时候,我同他一起看着谱子,虽然我大了解吉他谱到底是什么一个构造,但大体上知道哪里是琶音、哪里是独奏。陈方陵由于没有唱出调子来,所以自己给这谱子上加了不少本该是唱出来的旋律。整个伴奏听上去一点也不枯燥,反倒给我一种这歌本就是吉他曲的错觉。
陈方陵弹得很好,但他总归是年少了一些。他奏出的旋律中更多的是属于少年人不懂处事的青涩,而非原曲想表达的那种历经风霜后的沧桑。我看着他尚有些俏皮的侧脸,渐渐脑补出了十年后的他会是什么样子的:依他的性格,大概会和别人组个什么乐队,然后出道什么的,到那时他应该是一个很成功的吉他手,那和他组乐队的人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尤其是让他伴奏的那位歌手。
距离那时候足足有个三年左右的现今,我依然会思索这个问题。我不晓得我对陈方陵存有的感情到底是不是一种悸动。如果是,那我这段悸动又是何时开始的?恐怕就连我自己也苦思冥想不出什么答案。我可以肯定的事实之一是,那年夏天开始我突然开始练起唱歌了,为了陈方陵说的“绝配”。
我没有刻意去找什么音乐老师来教我,所有练习的曲目都是陈方陵提供给我的。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陈方陵对摇滚的执念至深,他让我拿去练习的曲目统统都是摇滚的曲子,说是要和我一起练,等双方都练好了就录歌。
“彩虹乐队知道吧,就是我给你的那几首曲子里面大概是第七首还是第八首的那个乐队,”陈方陵说,“那个主唱兼吉他手叫hyde,这人可厉害了,在日本的音乐界是传说一样的人物。”
我点头:“《高达OO》的op。”
“对对,就是他。这人吉他和唱功都是一流的,我觉得用我二流的吉他技巧和你二流的唱功,差不多可以拼出个一流的水准出来。”他打趣道。
“那你要我先练哪个?”我问。
他“嘶”了一声,很认真的思索起来了。几秒后,他说:“外文你肯定念不清楚,要不先唱中文的吧。”
“……噢。”
尽管他说的十分有道理,我的确念不清外语,但我在那时倏然萌生起了一种想要打他的冲动。就像是让人戳中了刚刚被纸划破的伤口一般,绝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只是一旦被直接触碰到会有些不舒服。
陈方陵看我一副不打算接话的模样,问我:“要不你直接唱《Don’tCry》?”
这算是……安慰我英文发音还算标准?我一面心下吐槽着,一面说:“好呀,但是你不要指望我唱得出罗斯的那种调调。”
陈方陵摆手:“没事没事,我说了,我们两个二流加起来是一流。”
我笑笑,从他的谱架上拿走了《Don’tCry》的谱子。
随后的日子,一直到中考发榜之前,我们都处于兴致高涨,一心想要搞出个大事情的状态。我向陈方陵要来了谱子,一面读着谱子,一面如同学语的孩童般跟着毫不连贯的模仿着原唱的腔调。我那会儿还小,哪知什么悲欢离合,只晓得这么唱听上去比较悲凉。陈方陵也同我一样,怎么悲凉怎么弹。
最后我们试着合了一段后陈方陵家隔壁一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姑娘跑过来,一脸忍不下去的神情,同我们说:“你们这是在搞什么丧曲吗?听上去好可怕。”
陈方陵及其不要脸的回了一句:“我们这能叫丧曲吗?这叫艺术!你们这群凡人,都不懂艺术的真谛!”
那姑娘“啧”了一声,说:“随便你吧,反正别晚上搞你们的艺术,会吓死人的。”
“不会晚上弄的,晚上要搞别的事情。”我说。
“搞别的事情?”那姑娘朝我看看,眸子里尽是期待的神情。
“打游戏啊。我今天最后一把排位要是赢了就能上黄金了。”我说。
“季枫,”陈方陵抬眼看我,语气尤为平静,“我觉得她不是这个意思。秋柔啊,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那姑娘“切”道:“没劲。”
我一时间没想明白陈方陵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于是结合他的整句话开始思索起了他后头说的“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半秒过后,我如同触电了一样大声叫道:“哎呦卧槽!我和他怎么可能是那种关系?!”
“叫什么叫?”那个叫秋柔的姑娘一脸得逞的表情嗔怪。
陈方陵起身拍了我肩膀,说:“其实你没必要理她的。你现在越描越黑。来,我们继续练,不用理她。”
我瞥了一眼秋柔,瞧见她这会儿倚在门框边上,“咯咯”笑着。我心生不爽,于是训斥般问她:“你到底是谁啊?怎么管这么多?”
“他妹。”她用下巴指了陈方陵。
“你还有妹妹啊?”我揶揄。
陈方陵点头:“对啊。我有妹妹。你看,我可以秀妹妹,你可以秀什么?”
“……我有哥哥。”我寻思了几会儿,说。
陈方陵“嗤”地笑了出来:“兄弟cp是挺好的。”
“cp你……呃,大爷。”我说。
陈方陵回:“我大爷?我大爷过得挺好的。”
我背过头,决定不再继续这个无聊的话题了。我看到陈方陵的妹妹盘腿坐下,开始玩手机了。
“你全名叫什么?”我问她。
她抬头,看我一眼,说:“陈秋柔。”
“秋柔啊,你要在我房间里待多久?”陈方陵问。
陈秋柔看看表,仰头如同沉思一个哲学问题一般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算了一下,大概也呆不久。哎,算了算了,反正你们等下又要开始鬼嚎了,我还是赶紧走吧。我先找朋友了啊,你们继续。”
随后,她起身,出了门。
陈方陵直起身子,看向窗外。等到他看到了陈秋柔的背影愈渐远去时,他才开口:“她是我爹的弟第的女儿。我们家能在这里找到住的地方也算是多亏了他们家。”
他这会儿语气平静,神情安然。实在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我同他一起朝窗外看去。他家正对面的那条大路依旧是一派车水马龙的嘈杂景象,那个我盯着看了一下午的红绿灯也依旧十分有规律的交替着颜色。
陈方陵坐回床上,抱起吉他,弹起《Don’tCry》里头吉他的solo部分了。这回他放慢了拍子,弹的很慢,听上去像是要认真练习这支曲子。我听了一会儿,听到他奏的很心不在焉,一轮下来弹错了至少五六段,有几分异恙,这段独奏是他平日里练得最熟的,这会儿却如同初次接触一般,实在有些怪异。我问他:“怎么弹错这么多?”
他抬头看看我,说:“在想事情呢。”
“什么事?”我又问。
“以后的事情,”他说,“我在想这样的日子还能保持几年来着……大概是我想太远了吧。”
我无言。我坐到他书桌前的椅子上,瞧见他书架上还有未来得及卖掉的中考复习书,第一次觉得这人似乎还是有在认真读书的。
他看我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的习题书,问我:“看什么?你想做啊?”
我骂道:“做你大爷。我在怀旧。”
“噢——”他阴阳怪气拉长尾音感叹。
我白他一眼:“噢鬼。”
他朝我笑:“不不不,我就是在想以后高中不在一起念了,你大概也会觉得挺无聊的吧。”
“这个……应该会吧,”我说,“我也没什么你以外特别要好的朋友。不过我们不会搬家就是了。”
“你啊,”他突然语重心长道,“不要一直一个人闷着,有的时候也要多和别人交流交流,要不然闷死了怎么办。”
“你是我妈吗?”我说。
“不是,”他说,“你妈哪有说过这种话。”
我点头:“也是。不过我妈都不管,你管?”
“管啊,必须管。你妈管不到的事情我来管。”他语气莫名的严肃了些。
我皱眉,问他:“为什么管这么多噢……”
“我也不知道,”他说,“感觉……像在养儿子。”
“儿子你大爷。”我骂道。
他冲我笑笑,又开始弹琴了。
我拿起之前散放在他床上的几页乐谱,合着他的伴奏哼哼起了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