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很硬，像一整块橱窗。
    白云紧贴天壁，一动不动。
    昏暗的光线把空气里的温度带走，把燥热的泥土变得冰凉，把周围荆棘高草的轮廓涂抹进灰蒙蒙的清晨。
    唯独留下人们对未来的茫然恐惧，在失去温度的寂静里，渐渐地滋长起来。
    王源跟在王俊凯身后走出了这栋梦魇般的教学楼，冰凉的清晨里雾气缓慢地萦绕着，它们把树木淋湿，像是被泪水浸泡的酸涩茶叶。王源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走在他前面的王俊凯忽然停住了脚步，王源抬头去看，诧异地发现魏凡竟然只穿着一件短袖坐在教学楼前的花圃旁，他鸦翅般的长睫毛被雾气打得湿漉漉的，风吹得他的耳廓和鼻子通红，魏凡转过头猛地站起来，漆黑的瞳孔闪闪发亮，语调里还带着鼻音：“你……你们回来啦。”
    周围的水泥地被无边无际的水蒸气晕染出了深色的沉闷感，只有他刚刚坐过的地方依然干燥，这说明他很有可能在这里坐了大半夜甚至一晚上。
    李阳烁和竹竿已经哑了，仿佛两个被拔掉插头的机器人——在他们前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没有如此直接地面对过这种偶像剧般的场景，而楚睿作为一个情商和智商都上线的新时代女性，她迅速地捕捉到了那个“你”字后面的停顿，打招呼的话识趣地咽回了喉咙里。王源揉了揉被风吹得有些发痒的鼻子，刚想开口就被前面犹疑地打量了魏凡一会儿之后忽然像是被苹果砸到的牛顿似的恍然大悟的王俊凯给死死按住了，王俊凯干咳了一声，在王源疑惑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地把外套脱下来递给了魏凡，脸上是一种迷人的漠然和冷静：“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他伸手拍了拍魏凡的肩膀，然后回过头拉着还在状况外的王源大步往宿舍的方向走：“傻看啥呢你，快走了，还要不要睡觉！”
    “哎哎老王你拉我干嘛，我还一句话没说呢！”王源边挣扎边回头看，王俊凯拎着他拍了拍脑袋：“别傻了啊，一件外套呗，人家站那儿等了那么久你好意思让人这么冻着回去哟？”
    被一眼看穿了小心思的王源小小的不好意思了一下，嘟囔：“我有准备脱啊，谁知道你手脚那么快！”
    “得了吧就你还脱？王源儿你再给我逞能感冒了收拾你听见没？……哎你还蹬鼻子上脸了！给我穿起来！我揍你哦！……”
    李阳烁和竹竿已经见怪不怪了，勾肩搭背地走在他们后头，竹竿拿着那个窄窄的长方形铜片边研究边好奇道：“阳哥，这玩意这么牛啊？光拿着就走出来了嘿，我还以为你要念段咒语啥的呢。”
    “你懂个屁！”李阳烁给了他脑袋一巴掌：“以前在老头子那本破书上见过，用来镇压邪灵的，好像叫啥……铜鹿舌？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拿着，以邪克邪，这玩意也邪门得很，回头扔后山去镇镇魂吧。”
    “得嘞！”竹竿把铜片往兜里一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走在最后的楚睿回头看了看还没跟上来的魏凡，却见魏凡低着头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黑色外套一动不动，他的手指微微地颤抖着，眼眶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楚睿目瞪口呆，心想一件衣服丫感动成这幅德行，这娃平时得有多缺爱哟。刚想走回去安慰安慰他，下一秒脚步就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魏凡把脸深深地埋进了外套中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的时候脸上无法克制地浮现出了一种病态的迷恋和扭曲的占有欲，这让他那张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看起来疯狂而又陌生。
    一瞬间，楚睿被震得只剩满心的卧槽。
    要不要这样！它只是件衣服而已啊！
    王源和王俊凯走进宿舍楼的那一刻鼻端就掠过了血液的甜腥味，两人和后面赶来的李阳烁竹竿对视了一眼，顾不得疲劳，四人立刻冲上了三楼。走廊里站着很多人，但所有的人气管都像是被扎住了一样没有一个人发出打破这死寂的第一声响动。见他们回来了，人群自动为他们分开了一条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惨灰色，王源只往前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发疼，耳边不断出现一种“嗡嗡”的噪声，大脑在那一瞬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白瓷地砖上血迹斑驳，从宿舍门前开始，每隔三步就放着一只断掌或是断脚，一路延伸到最靠里的那铺床上，王俊凯站在门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铺床上几乎被切得只剩一块方形上半身的尸体，他的胳膊和腿都被分了下来，在那块方形的四周摆出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两条胳膊和一条大腿被摆在方形的上方，一条腿放在下方，远看像一朵恶心而诡异的肉质花朵。
    而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在他的身上整齐地插着十五张扑克牌，从A到K加上大王小王，下半部分已经被鲜血染透了，但除了大王小王之外，它们所露出来的上半部分都是红色梅花的花样，十五张牌，五张为一组，恰好也组成了一个大写的“Y”，鲜血已经浸透了床上的被褥和床单，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显得格外瘆人。
    “这是郭思楷。”老黑开口了，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声：“昨晚赵雪莹死了，还有，邓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