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黑夜像是沉默地等待着的怪兽。
    他实在太大了，大到可以吞没一切而悄无声息。
    王源徘徊在这个浅浅地浮在梦之表面的夜晚，没办法沉睡，也没办法苏醒。
    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然做了一个梦。王源之所以能够清楚地认识到“这仅仅是一个梦而已”，是因为他面前出现的王俊凯不是现在这个意气风发，挺拔英气的阳光少年，而是当年那个稚气未脱却总是严肃地觉得自己是大人了的小土豆。那时候的王源更小，软软的奶猫似的永远被王俊凯牵着走，时不时还要撒娇似的伸出自己同样柔软的爪子挠他几下，王源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跟在王俊凯后头，跟得跌跌撞撞的也努力不放手，小手紧紧地抓着王俊凯的衣角，那么心甘情愿。
    在前面快步走着的王俊凯伸头在汹涌的人群中寻找李阳烁他们未果，扭过头看着王源跟得那么狼狈，气急败坏地把他抱起来在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训斥道：“跟你说了累了就叫我不会？耳朵长着干嘛用，抱稳了啊，掉下去我可不管你。”
    小小的王源咧着嘴嘿嘿笑，笑得看着的王源眼睛酸疼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认出了这时候是村里一年一度的祭典，有其他地方请来的歌舞戏剧团表演，这是一年中村子里最热闹的时候，往年他都因为体质太弱被王俊凯和爷爷奶奶勒令不许出门，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祭典，王源依稀记得当时被抽中上台许愿的孩子就是他。
    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记不大清了。
    他只记得那时候坐在台下的王俊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里像流淌着一整条闪闪发光的星河。
    台上音乐渐起，缠绵哀怨，如泣如诉，女花旦一身鲜红纱衣，一举手一投足间端的是风华绝代，尤其是她描在额间那一朵精美繁复的三瓣红梅，生生地给那张化得苍白单薄的脸装点出了一种别样的妩媚来。
    王源猛地一震，心底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慌和心虚，台上的花旦水袖一扬，咿咿呀呀地开了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归，柳丝长玉骢难系，倩疏林挂住斜晖…………伯劳东去燕西飞，万水千山何时归……眼中流尽血和泪，心中还未同烬灰……”
    这调子听着有些熟悉过头了，王源恍惚记起了这一段是西厢记里崔莺莺送别张生的戏码，他看着这一幕流传千年的经典画面，却隐隐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的非常诡异，但他就是有这种预感并且挥之不去。
    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任何转折和发展，平静得好像只是单纯回放了一遍当年的录像带。王源毫无征兆的睁开双眼，全身是虚脱般的无力，他缓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正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楼层依然是那个鲜红的4号没有任何改变。李阳烁和竹竿头挨着头靠在一起呼呼大睡，楚睿也找了个避风的地方休息。
    而王俊凯背靠着墙把他圈在怀里，两条长腿大大咧咧地搭在台阶上，他的手松松的环着王源，那种熟悉的味道又若隐若现的浮动在王源的鼻息里。阳光般温暖而又迷人的芬芳，带着一点点柔和的草木清香，很干净，但也凛冽。他穿着黑色外套的怀抱宽厚而又安静，仿佛下午时分空无一人的寂静机场。
    走廊上吹过很轻很轻的风，把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吹得缓慢移动。
    但却怎么也吹不动这个他们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也走不出去的死局。
    王源抬头望了望远处低沉而黑压压的厚云在天空上旋转着发出沉闷的呜咽声，在这仿佛世界末日般的氛围里，他**了一下鼻子，觉得有点冷。
    他转头重新把脸埋回了王俊凯的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