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九翎凤尾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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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重铁刀迎面砍来的时候海博澜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来不及用手中的九翎凤尾扇挡下这一击,重铁刀的速度太快,离他又太近。然而,就在他以为要命丧在这一刀之下的时候,却被一文铜钱救下了性命。没错,只是一枚铜钱。
有的人的命价值万金,一条性命就可以成就别人的一生;有的人的命则一文不值,到死值不得一条草席。所以当那枚铜钱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海博澜的面颊横扫而过时,他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色并不好看。两人同时抬头望向街对面的茶楼,只见一个长着一对儿八字胡的男子正眼角含笑的看着他们。
“这位朋友什么来路,为何要管我两帮的闲事?”
开口的人是程淘沙,他语气平静并没太多怪罪。刚刚他出刀的时候,刀锋距离海博澜的鼻子不过几寸,以这里到茶楼的距离可以在一息之间仅用一枚铜钱就将他刀锋打偏的人,在江湖上绝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而这样的人,是最不好得罪的。
元宝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将一张红色的请柬打了出去,那请柬原本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此时却如一支离弦的利箭,瞬间飞到了程淘沙面前。程淘沙运起内里两指一夹,稳稳接住了请柬。他抬头向上看,两只眼睛里风云涌动。
“六月十五正气庄办寿,届时还请程帮主赏脸。”
“程某一定赴约。”说罢,还对元宝抱了抱拳。
有些人,不见得他多懂礼,却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似乎他们天生就带着一股讨人喜欢的倨傲。元宝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很少在江湖中显露身手,却有很多人,在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便愿意卖他三分人情。程淘沙走了,整条街上只有海博澜还孤零零的站在那里,面上还带着几分尴尬。
元宝轻轻一跃,从二楼跳到海博澜眼前,又拿出一张红色的请柬,却没有交给他。
“元某这里还有一张请柬需亲手交给海帮主,还请小公子引路。”
看到那份请柬,海博澜青白的脸色瞬间好了几分。两人一前一后,谁都没有注意一个白影忽然扑了过来,那是一个白衣女子,她死死抓着海博澜的靴子,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正是那卖身葬父的少女。
“公子,求你将奴买下吧。家父已经停了好几天,再不下葬就来不及了。”
海博澜看着那卖身葬父的女子面露尴尬。那女子容貌秀美,然而在这瘦马遍地的扬州就算不上有多出色了。之前欲将其买下不过是想找个噱头与程淘沙过不去,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如今贵客在旁却实在不方便将其带回海府。
历无痕的茶没有吃完,所以他并没有随元宝下去。只是一边吃一边注意着下面的动静。楼下的女子嗓子已经哭哑,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呜声,不知是哭亲还是哭命。在她身旁停放着一卷破旧的草席,里面躺着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只漏出了花白的头发和一双铁青的脚。一只脚还丢了鞋,上面挂满污泥,显得极为不体面。一个人的生命如此短暂,常常会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死去。有些人幸运,死后还有亲人替他们尸首,有些人则是死了都没人知道。历无痕垂下眼睛,他的茶碗干了。
那卖身葬父的姑娘还在乞求着,忽然她的身边刮起一阵风,随着这阵风而来的还有一锭银子。那银子在地上滚了几滚发出了一串脆响,最后停在她的脚边。她有些茫然的看着这锭银子,最后伸手捡了起来。待她抬起头寻找买下她的恩人时,却猛然发现在这荒凉的街上不知何时竟只剩下她一个人。
在天鲸帮支起杆子之前,飞鲨帮是扬州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帮,总揽扬州漕运。虽然飞鲨帮如今仍是扬州第一大帮,但是海东青心中知道,飞鲨帮的光景已经大不如前了。他已经是一个老人,每天都能感到时间在吞噬他的生机,而他唯一的儿子却还没有长成。海东青慢慢的踱到院中,凝视着飞鲨帮的船旗。即使隔得再远,他也清楚的知道那上面绣着一只半身跃出海面的鲨鱼,勇猛而无畏。但是今日无风,所以那旗子耷拉着像一只沉睡着的巨龙,只是偶尔摇动一下尾巴尖。
元宝和历无痕看到就是这样一个场景,海东青复手站在那里,如同一棵老松,给人一种老骥伏枥的感觉。似乎岁月带给他的并不只是衰老,还有无限的希望。他是个胸中有希望的男人,而这种人往往有着比其他人更大的野心。
“海老,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蒙贤弟惦念,海某受之有愧。”见到元宝,海东青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将两人引进花厅。他与元宝是老相识,正气庄为他解决过不少麻烦,其中很多都是由元宝牵线。在海博澜眼中,元宝是一个贪财的人,很贪财的人。而他最喜欢的,就是和这种人打交道,因为只要有足够的钱,他们就能办成你想办的事。所以两人交情很是不错。
“六月十五是鄙庄庄主的五十大寿,还请海老赏脸。”说着元宝将请帖双手呈上。
海东青哈哈一笑,看过请柬后将其珍而重之的交给站在一侧的海博澜保管。
“丁庄主的大日子海某自不敢忘。前几日海某命人在京城搜罗了几样宝物,有一样听说还是从宫中流出来的。还请元贤弟为老夫掌掌眼,看哪一样更符合丁庄主的喜好。”
“我最喜欢干这鉴宝的行当,不过若是捡走了其中最金贵海老可莫要怪我。”
“不敢,不敢。博澜,将之前准备好的几样东西抬上来。”
不一会儿,几个丫鬟陆陆续续的捧着东西走了进来。第一件是一个拳头大的明珠,色泽明艳,远远的便能闻到一股幽香。第二件,是一尊翡翠敦煌,材质通透,雕工细致,若将乘风而去。第三样则是一只玉樽,样子古朴大气,周围镶嵌着各色宝石十分华美。
元宝在这几样宝物中转了几圈,首先拿起那个玉樽开口道:“这酒樽出自明玉山庄,乃是明玉山庄第三十九代庄主的心爱之物。十年前明玉山庄被朝廷抄缴,这东西便跟着进了官府。海老能得到此物,实在是莫大的机缘。”说完,他又走向那颗夜明珠。
“这颗夜明珠如此通透,又暗生幽香想必是前朝刘妃的爱物。也就是海老所说,宫中流落出来的东西吧?”见海东青点了点头他又接着走到敦煌像前。
“这敦煌飞天栩栩如生,恐怕是出自西域神匠无双子之手,看来元某要恭喜海公又得到了一件稀世之宝啊!”
“元贤弟果然双目如炬,明察秋毫。不知元贤弟中意哪一样宝物?”
“这三样皆是无双之宝,元某实在难以替庄主定夺。”
“那老夫就将这三样宝物一同送至正气庄,其一送予庄主做寿,另两件则送给元贤弟赏玩。”
“这么重的礼元某可不敢收。”元宝嘴上虽然这样说,眼睛却不停瞟向那三样东西。海东青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宝剑赠英雄,鲜花配美人,这宝物自然也要送给懂得鉴赏它的人。元贤弟若是再推脱就是不给海某面子了。”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刚收了礼物的元宝心情爽朗,见海东青似有事相求便客气的卖了一个台阶给他。果然,海东青开口道:“我虽然走南闯北几十年,但这鉴宝的眼光却远不如贤弟。前些日子下头人送来了一块玉玦,说是从汉朝传下来的宝贝,还请贤弟帮我掌掌。”
那是一块泛着象牙色的白玉玦,表面上已经隐隐有了几分鸡骨白。元宝将它拿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又仔细的瞧了瞧道:“玉是块好玉,正经的昆仑白玉,不过这鸡骨白却是后经火烤上去的。而且这上面的浮雕也并不是汉朝模样……这花纹,恕我才疏学浅,从未见过。”
“看来是下头走了眼。”没得到这块玉玦的来历,海东青似乎有些失望。小心的收回了那块玉玦继续道:“这东西虽是赝品却意外得我的眼缘。若元老弟将来遇到相似之物,还请为海某留心一二。”
“自然,自然。”
正事谈完,元宝便将眼光落到向海博身上。
“刚刚我见令公子与程淘沙交手用的是一把铁扇?”
“不错,我儿师从武夷山四雅先生。所以连兵器也带些文人气。要我来讲,杀人就是杀人,扇子不过是风雅之物,如何能与刀枪相比?”
当年海东青老年得子,怕自己的血煞太重妨到儿子,所以在他出生不久就将他送上武夷山。这些年海博澜在武夷山不仅学来一身本领更是将四位先生的文人清高学了十足十。所以,很不服气他父亲的这种说法,开口道:“我的九翎凤尾扇乃是一把奇兵,合则九尾成扇,翎羽如刃;分则扇成九尾,锥锥刺心,又岂是那些凡俗刀枪可比的?”
元宝闻言,微笑道:“小公子说的是,你这把扇子的确与众不同。只是不知这样鬼斧之工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不满你们说,我最近得了一块奇铁正想打一把匕首,只是名剑山庄已堕,世上再也找不大那样的神鬼之手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两人的反应,海东青面色如常,海博澜却面露得色道:“不瞒世叔,小侄这把扇子乃是家父早年跑海所得,工艺则是出自铁剑门沈先生之手。”
“哦,铁剑门,沈世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