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煎饼”来压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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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阳光温暖,微风和煦,时尚风旗正往东方冉冉升起。
九点十分。街道上已经拥堵的不成样子。几个主干道中心分别站着几个交警指挥交通,来来往往的行人像是咸鱼似的游在柏油马路上,没过多久身上就出了一层热汗。宋坚秉穿着背心裤衩被挤在人群中央,前后挤了半天也没见队伍前进多少,看了眼表,宋坚秉掏出手机一边被挤一边给岑烨打电话。
一串忙音。
这孙子!关键时刻掉线了!
抓了抓头,宋坚秉黑着一张脸,终于松快点了。
要不是为了事儿成之后见杜经略一面,他才不会像是沙丁鱼罐头似的被挤成这样。可岑烨这孙子也忒不靠谱了,昨儿还口口声声嘱咐他在家等着,他派专车接他进现场。宋坚秉信了,一大早六点就起床蹲巷子口等他,然后——等了两个小时也没等着岑烨口中的“专车”,反而等来了一辆老大爷的人蹬三轮。(…)
宋坚秉这孩子实在,见有一辆车来,蹭一下起来就跑人家大爷跟前了。那小眼神笑得跟花似的:“大爷大爷,您拉人么?”
大爷也是实在人:“你去哪儿啊?”
宋坚秉认认真真回答:“RichEden。”
大爷老脸一拉,当下哭了:“…孩子,你猜大爷能活着骑到那地方么?”——RichEden,顾名思义,整个京城里人尽知之的奢侈独立庄园。说是寸土寸金,一点没夸张。庄园座地五千坪,北接龙源头,南承CBD,左面环山右面临海,挺理想的景区吧?对不起,别异想天开了——它是私人的。
宋坚秉听说过这地方。当年这地方刚建起来的时候,京城里头就四处传,说这庄园的幕后主人神通广大,只手遮天,他说一没人敢说二。至于这人是谁,用手指头也能想出来——京城里头还有几个有权有势又无法无天的?
——有且只有一个杜经义。
想起这人,宋坚秉撇嘴。不就是有点钱有点手段么,除了钱少权少手段少势力小,自己差啥?——他就想不明白了。
回神儿,大爷已经骑着三轮没影了。
于是乎,宋某人只能自己迈着两条腿儿开路。
可谁知道今儿来参展的人这么多。不少外国人也来了,各种颜色的皮肤兴奋地挤在一起,宋坚秉心里诽呋,这才叫相亲相爱一家人,瞅瞅这都挤成啥样了,再挤,再挤真就贴一块了。
温度挺高,加上人多,不一会宋坚秉就被挤出了一身汗。他最烦身上黏糊糊的,一个不顺心,恨不得立刻把岑烨那兔崽子拽出来狠狠宰了。
说曹操曹操到。
这边还没来得及YY宰他,那边就有一辆黑色林肯在他身边五米处减慢了速度。车窗缓缓降下来,岑烨叫他,“宋大爷!这儿!哎,哎,宋大爷!”
这声宋大爷叫的好。
宋坚秉一扭头瞅见岑烨那张打扮的有模有样的脸蛋,心里头怨气没了,绕过身边人直接上了车。只是他上车的时候没注意,岑烨坐的这辆是中间第五,前头四辆林肯开路,后头十五辆封街,崭新的清一色黑色林肯缓缓行驶在主干道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高级部门前来视察了。
车里头开了冷气。
宋坚秉坐在岑公子对面,五官皱的跟什么似的,半天也不开口说一句话。
岑烨没辙,“你气什么呀,我这不是接到你了么。”
宋大爷一脸大爷样,扬着脑袋不说话。
“煎饼,别气了,等你走完了,我立刻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这还不行么?”岑烨耐着性子哄他,“不不不,咱跟他一起吃饭,或者吃完饭了咱一起开个牌局,玩两把?”
这话管用。
宋某人巴巴地低了低头,瞄岑烨一眼,“你说的。”
——果真是个小孩。
岑烨叹了口气,“我说的。只要你听话。”
——奇了怪了,他一介堂堂岑二公子,什么时候也会哄小孩了?怪吓人的。
果真。宋坚秉一点也不恼了,“一会上台,我要是出丑了,你别怪我。”
“不怪你。”岑烨应他,“你记住,这个步子有口诀,一颔首,二颔首,三颔首,扬头笑一下;然后重复,一颔首,二颔首,三颔首,扬头再笑一下。姿势什么的我也不要求你,你就做个性感点的就成。”
太长。记不住。宋坚秉撇撇嘴,自己在心里头缩减:一,二,三,扬头笑;一,二,三,再扬头笑…成,记住了。笑了笑,宋坚秉把目光扭到了马路边那排树上。
没一会就到了。
原以为就是个小型时装展,可到了地方,宋坚秉才发现,这场秀比自己想象中要正规多了。还有这独立庄园,啧啧啧,寸土寸金的地儿就是不一样,瞅这门口两个光不出溜的小金人,站的这个笔直,站岗好样的,该颁发个年度最敬业奖杯给他。
车子刚停在正厅前头,记者就纷纷拿着镁光灯这些家伙什儿围了过来,不出两分钟,车子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宋坚秉低头看了眼自己穿的一身儿,胆怯了,“岑火华,我就不跟你一起进去了。丢人。”
岑烨听他说不进去了,还以为他要反悔,当下脸就白了:“宋大爷你这是搞哪出啊,一个模特一身衣服,我全指望最后压轴那身给我打知名度了,你现在跑了…咱不带这样的!”
“你耳朵咋长的,”宋坚秉吸气,“我是说,我不跟你一起进去,我也没说不去啊。”——眼看杜经略就要到手了,他要真临时逃跑,那他才是傻呢。
岑烨松了口气,拿出个高级纸袋给他:“先换上这个。我等着你。”
纸袋里头是身黑色简版西装。领子上镶着一颗铆钉,上身收腰,底下是紧身九分裤,还有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好料子。宋坚秉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这些东西,迟疑了。这男装还成,可一会让他穿女装,现场这么多记者,万一再来两个他认识的人,他的一世清白岂不是全毁了?可转念一想,走了这几步,他就能见到他的梦中情人了,心一狠,宋某人干脆利落的换了衣服。
人靠衣装这话说的真对。
岑烨瞅着板板整整的宋坚秉,愣是半天没认出他来。这人是煎饼?他这一身真挺好看,可再好看也没用,他是为了别人才这么穿的,那个叫杜经略的男人。不是他。
宋坚秉被他那直勾勾地眼神盯得毛骨悚然,脸色稍稍泛红,说话也结巴了,“你,你丫还走不走了!不走我走了啊。”
回过神,岑烨心一沉,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记者见车上人下来了,拿着镁光灯就是一顿狂摄,岑烨微微眯了眯眼,在车门前止了步子。多年经验告诉记者们,岑二公子这个眼神不对。于是收了手上的东西,众人讪讪的退后两步,为车上人让出了一条路。
这时才见车上另一个人出现。
陌生面孔。
记者刚想拍照捕捉他的五官信息,收到岑烨漠然眼神,怔了怔,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相机。岑二公子背后是京城岑氏家族,他们惹不起。
宋坚秉平日里没见过这场面,但在电视上常看。久而久之,身临其境也不是很恐慌。只是手心里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怪难受的。
岑烨给他那双皮鞋尺码正好,穿着舒适,走起来声音也好听。“嗒”,“嗒”,“嗒”,“嗒”,清脆,又不招人烦。没几步,就走到岑烨身旁了。宋坚秉个子属于中上等,可站在岑烨身边,还是比他低了一头。
思想正跑神,岑烨声音响起来了,和往日不同,今儿这声音成熟大气,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是以往那个喊他煎饼的青涩小子了。
“走吧。”
宋坚秉“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一楼大厅。
正厅是准备室,一楼二楼是模特专属化妆间,这次参加比赛的都是国际上一等一的超模,个个长腿九头身,宋坚秉站在这些天使中间,只觉得自己渺小的像只蚂蚁。
见他发呆,岑烨和主事交代了事项,轻拍他一下:“煎饼,嘛呢?”
宋坚秉吓一跳,“你丫要死啊!”
岑烨好笑,“想什么呢你,眼神都空了。怎么着,看见这些前凸后翘,有性致?”
“你大爷的。”宋坚秉压低声音,“你丫是诚心让我出丑的吧?你瞅瞅这些天使,这一个个的,穿上高跟鞋得有两米,我站她们中间低的跟土地似的!岑火华你丫怎么想的,你拿我给你当压轴,你这哪还是时装展啊,你这摆明了就是搞笑。有你这样的么,出卖哥们也不带拿一群女人当反衬的啊!”
逃是肯定不会逃。岑烨摸透了宋坚秉脾气,笑了笑,这才优哉游哉地开口给他最后一击:“煎饼,你怕什么呀,待会你会感谢我的。”
“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宋坚秉一脸懵。
岑烨笑的真诚,停了半天,这才附在他耳朵旁,开口道:“你别怕个儿低,我早让人给你准备好了,在你化妆间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头,有秘密武器。”
秘密武器?宋坚秉一听来了神,眼睛一亮,蹬蹬蹬地跑上楼了。
眼看着他进了二楼中央的专属化妆室,岑烨嘴角不自觉翘起了一抹弧度。他是真好奇,等会宋坚秉找到为他准备的秘密武器之后,会是什么表情。但他可能没机会亲眼目睹这一幕了,看了眼腕表,岑烨转身去了RichEden中央隔空的T台场。
宋某人前脚踏进化妆间,后脚就有一阵风把门带上了。
“砰”一声响把他吓了一跳,一转身,几个拿着刀剑钩叉的彪悍女子把他围了个无路可逃。
一脸懵。
刚想问怎么回事,这几个女人把他摁在了镜子前头的座位上,拿起刷子粉扑就是一通奸笑。
宋坚秉有种了结此生的冲动。
还没开口求救,一只黑手把他的上衣脱了…
刚张开嘴巴,一只黑手把他的背心脱了…
好不容易喊出一个音节,一只口红大喇喇在他嘴上涂了个圈…
“救——”命字没出口,一顶大波浪齐腰假发贴在了他头皮上。
宋坚秉看着镜子里那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欲哭无泪——这女的柳叶眉剪秋瞳,脸比巴掌小,腿比电线杆子细,胸大屁股翘,一眨眼,眼皮上头两把扇子呼哧呼哧地都能掀起来一阵飓风来…这人是他?这人真是他?这人他奶奶的是他?
身后一群女人瞅着自己的“作品”,心里头满意的直说完美。
强行塞进岑烨说的那条压轴盛装,宋坚秉转了个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这衣服也太露了,上露香肩,后露整个背,底下还是冷飕飕的一层半透明纱——现在设计师都往这个方面努力了?宋某人咂嘴。
一转头,想起来了,岑烨给他说过,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头,有专门给他准备的秘密武器。
提着裙子,宋某人兴冲冲地拉开了抽屉,然后——然后他彻底哭了。岑烨哪是给他准备秘密武器啊,分明是想要了他的命。一群女人看他这个反应,凑上去瞅了瞅,这一瞅她们被吓着了。
这鞋产自意大利匠人,全球只有一双。废话,人大师手工打造这一双鞋就得飞遍地球东西南北寻找材料,一辈子做出这么一双,当然是顶珍贵的好东西,得值老多钱了。女人看价值,宋坚秉一个男人当然是看鞋跟。
两根手指捏着鞋帮子,宋某人小心翼翼地提起来这双秘密武器,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鞋跟看上了。一根中指加半根食指的长度,好嘛,这不是走秀,这他奶奶的摆明了是送死。宋坚秉盯着鞋跟,脑袋里头冒出来的全是一种一种死法:崴脚;脚骨变形;鞋跟断裂;一用劲陷进玻璃T台里头;点背踩着裙子;踩旁边人脚上;脚趾从此残废…
第八种死法还没冒出来,门外一小哥前来通知:“宋姐宋姐,马上该您登场了,您是压轴的,得提前跟我们工作人员做好准备。岑哥让我请您过去。”
宋。。。宋姐?宋坚秉一口老血吐出来——你大爷的,老子是纯爷们!
不容他解释,小伙一蹲身子给他套上那双恨天高,拉着他胳膊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人小伙还纳闷呢——别的模特的皮肤都是又滑又嫩,怎么这位,摸起来毛毛糙糙的?
连拉带扯把宋坚秉带到T台后面准备室,小伙一顿嘱咐,转身出去了。
宋坚秉下意识挠挠头,这一挠头不要紧,头上那顶假发差点被掀掉。——大爷的,让他模仿女人好歹也给他弄个像样点的头发啊,这一坨毛糙糙跟稻草似的,颜色也难看,戴头上真挺膈应。
愣神期间外面换了音乐。
接着岑烨声音就从头顶上方那个悬空音响里头传出来了:“感谢诸位到此捧场,话不多说,下面是我旗下首席设计师K花费五年心血推出的压轴时装——YESORNO,敬赏。”
流动灯光猝不及防地在空中亮了起来,宋坚秉来不及反应,身后工作人员轻轻推了他一把:“该你了,去啊。”
这一巴掌把宋坚秉彻底从阴影里彻底推进了光芒万丈之中。
外面的世界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天空是湛蓝色的,玻璃T台安置在几块拼接草坪之上,流动灯光无限轮回闪烁,晃得让他有点看不清前方。只是人很多,那些炽热的呼吸紧紧包围着空气,宋坚秉深深吸了口气儿,只觉得吸进肚子里的氧气一点都不新鲜,不像氧气,倒像是浓度极高的二氧化碳。
怔了怔,宋某人试探性地朝前迈了一小步。
感觉还不错。
宋某人又迈了一步。
哎。真挺好。
于是宋某人大大方方踩着恨天高,双手叉腰,朝前方大道迈开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