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先生，家主命我——”
    “嗯。”
    不算大的别墅后院，一个长相极为出色的男人靠坐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发出一点鼻音，伸出右手随意的搭在一边的圆桌上。
    冰凉的针尖刺破皮肤，扎进血管里，抽血的速度犹如被猛兽撕开了动脉汩汩流出。
    男人毫不在意，好像察觉不到疼痛似的，等那个人抽了一袋子血拔了针，这才收回手拿了一杯红酒抿了一口。
    动作优雅，神色淡然，虽然长的阴柔了一点，但是眉眼好看的让人心都发颤，尤其是左边眼角下的一颗泪痣，小小的红红的一点，明明不显眼，却让人过目不忘。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谁，自己可能都想为他倾心一把。来给曲黎抽血的医生收拾了血袋，没有多说一句话就低着头走了。
    卫家最让人忌惮的，除了现在躺在那里动都动不了的卫家家主，曲黎也算得上是一个。
    得罪曲黎的人，没一个能活着的。
    曲黎的身份很奇怪，不是卫家的人，并且每一任卫家家主都很厌恶他，但是又不杀了他，有时候好吃好喝的供着，有时候又塞进铁笼子里囚着。而且他的存在是个禁忌，只要接触过他的人，要么是卖命给卫家的绝对的心腹，要么就是死人。
    医生走的时候正好撞到卫家大少爷卫凌绝回来，低着头让到了一边。
    卫凌绝扫他一眼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冷冷的瞥了一眼之后越过他走向曲黎，脚步都没停顿一下。
    “阿黎，疼不疼？”
    “习惯了。”曲黎眯起眼睛喝着红酒，一脸享受。
    卫凌绝拉过他的手臂，按到刚刚抽血的位置帮他揉着。“为什么喜欢喝红酒？”
    “你看这颜色，像不像血？”曲黎打了个哈欠，顺势靠进卫凌绝的怀里，“因为我恨不得，喝你们卫家人的血啊。”
    卫凌绝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嗤笑一声。“你那么恨我们卫家的人，怎么还愿意爬上卫家第一继承人的床？”
    “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曲黎回过身，勾住卫凌绝的脖子凑上去，“我的血可以延年益寿哦，你不尝一尝？很好喝的。”
    卫凌绝目光凶狠的掐着他的下巴吻了一口，恶狠狠的盯着这个媚的跟条蛇似的人。“你跟我父亲到底有没有过关系？”
    曲黎又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躺了回去，声音随意的很。“大概有吧？年纪大了记不清了。你老子喜欢奸♂尸吗？”
    卫凌绝盯了曲黎好一会儿，猛地拉起他的手腕把他抱了起来，大步往房间走。
    曲黎不但没被他吓到，反而搂住他的肩膀笑。“大少爷怎么那么小气？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哪儿记得啊！你要是不喜欢，大不了我跟那个老东西划清界线好啦，反正他也快死了。”
    “他是我父亲。”卫凌绝看着自己怀里抱着的这个人，明明笑得跟只偷了腥的猫似的，整个人看起来那么慵懒平和，偏偏说出来的话那么恶毒。
    “嗯嗯，那我不说他了，省的回头又说是被我咒死的。”
    卫凌绝左右不了他说出的话，一低头堵住了他的嘴。
    他们之间没有感情，一个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一个是见不得人的阶下之囚，没什么好发展感情的。
    卫凌绝缺一个不会惹出麻烦来的床伴。曲黎长的足够好看，性格虽然不好倒胜在识趣，听话起来百依百顺，虽然身体瘦弱，但是因为体质原因，怎么折腾都受的住。而且他是男人，也不会整出孩子来倒胃口。
    曲黎缺一个契机。卫凌绝能带他走出那个牢笼，就算不能走出这栋房子，脖子上都挂着锁链，但至少能站到阳光底下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也是好的。
    讨好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生不死的活了这么多年了，他要是连这一点东西都学不会，那岂不是白活了。
    不过这人脾气越来越糟糕了！一杯红酒都能让他生气！刚刚抽了那么一袋子的血还没缓过来呢！
    事后，曲黎被折腾的爬都爬不起来，身上除了吻痕还有不少鞭痕，没有见血，但是红红白白的看起来还是触目惊心。
    卫凌绝不喜欢血腥味，也不喜欢在曲黎身上留下永久性的痕迹。
    祖训里流传下来的话说，曲黎的血能够起死回生，其实没多少人真的相信。毕竟如果真的可以起死回生，那还用得着祖训吗？直接让老祖宗从棺材里爬起来不就好了。
    可是人一但到了绝境，有些话不论真假都不得不信了。
    如果你濒临死亡，有一个人告诉你某个人的血能够起死回生，你会不会信？就算不信，肯定也会尝试一下，万一呢？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呢？
    曲黎就是因为这种万一，活的见不得光。
    水声渐渐停下来，不一会儿，卫凌绝就只围了一条浴巾从浴室走了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向曲黎。
    曲黎趴着抬头，眯起眼睛看他。
    卫家这一代的长子啊，卫家第一继承人，长相凌厉心狠手辣，大概也就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一点失控了吧。
    卫凌绝见曲黎盯着自己，迎着他的目光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疼吗？我抱你去洗澡？”
    曲黎没力气耸肩，撇撇嘴偏过头不再看他。“没事，你走吧。”
    刚做完就赶人走，无情的倒像是他。
    卫凌绝看了一眼他的身下，顿了一顿，丢下毛巾没再停留，当着他的面换了衣服离开了。他的事情多得很，既然他都不需要，自己也没必要上赶着去跟一个男宠多做纠缠。
    曲黎用手把下巴垫高一点，看着卫凌绝离开的方向，砸了咂嘴，准备偏头睡觉。
    反正按照他的体质，这些伤不出一天就能好了，上不上药都没什么关系。只是——这卫家第一继承人的态度还真是冷漠啊！来来去去也就会问一句疼吗，语气里不带一丁点儿关心。
    曲黎扯过被子，把头埋进被子里面，想起挺久之前发生的一件事，不由得笑出声来。记得那会儿卫凌绝也不过才成年没多久，好像二十一二岁吧，有次不知怎么惹恼了他，折腾的狠了，自己忍不住喊了疼。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不大记得了，好像是伤的更惨了吧？反正他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了。
    外面的人只看得到他的杀伐果决，却不知他凌厉背后的暴虐。他之所以不喜欢血腥味儿，大概只是怕血腥味会激起他内心深处无法抑制的凶残兽性吧。
    呵，有什么好掩饰的，这些大家族所谓的第一继承人，本身都是可以兽化的，遮遮掩掩的好像谁不知道似的。
    曲黎侧过身，曲起膝盖抱住了自己。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他，连他自己也不爱。佛说的那些求不得爱别离，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三百多年了，他都不记得自己最初哭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无爱则无恨，无欲则无求，他看的比谁都透彻。他唯一需要做的，只是尽量让自己活的舒坦一点，仅此而已。
    曲黎是被自己惊醒的。
    他明明没做噩梦，醒来的时候却呼吸急促一身冷汗。
    硬要说起来，那甚至可以算是一个美梦。
    梦里，自己被囚禁在一个大铁笼中，脖子以及手脚上都挂着很粗很重的铁链，稍微动一动就会发出沉闷的声响。铁链的重量拖得他站不起来，单单只是靠在笼子上就已经耗尽了体力。
    身上遍布着伤口，大概是用过各类刑具之后留下的，胸口大腿上的伤口还没愈合，血水混合着汗水一起流下，在冰凉的地上蜿蜒流淌出去。
    整个囚室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令人作呕的情♂欲的味道。
    在梦里看到的那个自己，眼里满是绝望和嘲讽。
    原来那时候，他是有过绝望的？
    曲黎平复了一下喘息声，缓缓爬起来，浑然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以及腿上流下的东西，一步一步走到落地镜前，就着敞亮的月色与无边的黑暗，看向镜子里的那个人。
    没有绝望，没有嘲讽，那双眼睛里，除了空洞洞的黑暗，什么都没有。
    伸手摸了摸冰凉的镜面，里面的眼睛也是冰凉的。曲黎对着他笑了笑，努力想看清楚自己到底有哪里是特别好看的。
    究竟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是因为他今天提到了，还是因为——那个人即将要死了？
    那个眼见着喝他的血没有用，企图通过强♂暴他来获得永生的男人，终于要死了啊。
    曲黎用手捂住镜中人的眼睛，笑起来。
    他的梦里，还有后面半段。
    一个小小的男孩子，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眨着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大哥哥，你长的真好看。等我长大了，让爹爹放了你好不好？”
    “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绝。”
    阿绝，阿绝，阿绝。
    到后来，长的好看却成为了你食言的理由，你觉不觉得可笑呢？
    到底是怎样的绝望，才让自己把希望放在一个小孩子的身上？就这么一年一年的等下去，等来了另一个囚笼？
    卫凌绝，你想要什么？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呵，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