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恭弥是第一次感受这个世界的冬天，它比原来的世界要寒冷多了。由于天气的缘故，使得他整个冬天基本都处于闭门不出的状态，整个人也显得意兴阑珊，好像被冬天削弱了精神，有点类似冬眠的情况。
    不用训练的日子很悠闲，云雀恭弥每天要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好好地睡觉，听听云豆唱歌，看看时不时蹦出来的小卷开心地玩耍。对于匣兵器目前这种自由自在不受自己控制的情况，他一直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指环点燃起来的火焰依旧是很微弱的样子。
    不管如何，在这个世界可以看到原本熟悉的匣兵器，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云雀恭弥自是心情愉快，只是相比之下，利威尔的日子就不太顺坦了。
    不过，自从铺上地毯之后，沙发被毁的事情终于停止，利威尔也相对轻松了一点，虽然清扫房间的工作比之前要麻烦了些许。他发现黑鼻头的小刺猬比起浑圆的小肥鸟要好很多，除了飘忽不定的出现，它不会唱歌，不会发出噪音，似乎也不用吃什么东西（偶尔啃着地毯这种行为不纳入进食的范畴），更重要的是，它是一只乖巧听话的小动物。即使利威尔无从判断它发出的那些“啾”之类的声音有什么含义，但经过叼垃圾那么一件事，他觉得对方是一只可以进行简单教育的小动物，也就是说——那只名为“小卷”的小刺猬是可以驯化的。
    如果可以的话，利威尔是不介意在冬季花费一些时间，教小刺猬用肚皮将地毯磨得更加柔软，而不是侧趴着身体将毯子来回扎了又扎。只是，他空闲的时间有多半都给了云雀恭弥。
    由于现在是冬季，调查兵团并没有什么大事情，大家都处于蓄势养身的阶段，而物资的收集工作也早在冬季前已经大致完成。利威尔只是偶尔和艾尔文、米可和韩吉几个人碰头，商量一些关于冬后展开的墙外调查的事情，其余时间他是非常悠闲的。
    开始的时候，利威尔并没有发现云雀恭弥的变化，虽然有些奇怪对方连续三天都安分守己地逗留在房间，而没有外出散步之类的。几天过后，他发现原本坐在沙发的少年已经改为坐在地毯上，每天陪着小肥鸟或者小刺猬，表情颇为愉快地看着它们玩耍。
    云雀恭弥这种突然之间的收敛和改变，让利威尔不由得有些啧啧称奇，不知道对方是转了什么性子，但看少年的情况，似乎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显得没什么精神而已。
    将对方诡异的平常行径和之前做了对比，细细思考了一番之后，利威尔才猜到是天气转变的原因。
    既然少年也这么悠闲，那就做点别的事情吧。
    “……信号弹就分这些类型了，你到时候根据遇到的情况，发射相关颜色的信号弹。”某天的下午，坐在地毯上的利威尔给身侧的少年讲解道。趁着冬季的这段时间，他把一些知识再次给对方讲解一次。利威尔不知道佩托拉给云雀恭弥上课的时候，他到底听了多少，于是索性将一些自己认为重要的信息再复述一遍。
    利威尔原本是坐在沙发上讲解的，而听他讲解的云雀恭弥则是坐在地毯上，懒懒地靠着沙发边沿。不知道是否由于坐着地毯显得温暖的缘故，有些畏寒的少年早已舍弃了硬邦邦而冰冷的木质沙发，转而恋上了毛绒绒的地毯。利威尔看这情形，自个儿一直对着少年的后脑勺说话，怎么看都觉得不自在。无奈之下，他只得也被迫选择转战到地毯上。
    穿着一身浅棕色针织毛衣的云雀恭弥，听到他的话后，有些困难地撑开半眯的双眼，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天气越冷，他就越觉得困乏。在云雀恭弥的膝盖上盖着黑色的外套，外套笼罩后形成小小的暖气，让他忍不住动了动发寒的脚趾。
    利威尔看到他点头，姑且相信他已经记在心里。
    在两人的面前是玩耍完毕后正在中场休息的云豆和小卷，它们相互大眼瞪着小眼，不知道在沟通什么。这种跨物种的交流，旁人不是可以轻易明白的。
    利威尔对它们这样的交流早已见怪不怪，也不会去研究它们是怎么沟通的，只要两只乖乖地玩，他都会很满足的。
    将一张画了阵型的纸张挪到云雀恭弥的膝盖上后，利威尔指着上面的阵型，讲述着它的作用以及相应的人员位置。经过上一次墙外调查的惨重损失之后，艾尔文将原本简单的索敌阵型又做了调整，新的阵型会在下一次墙外调查时使用。
    讲述完毕后，利威尔耐心地等待少年的反应，以为对方会开口询问，结果等了半天，他都没有听到一句话。在他忍不住要转头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右肩骤感一沉，几丝头发倏然擦过他的脸颊，下一刻，一具黑色的头颅已然靠在他的肩上。
    利威尔被对方这样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惊到了，绷紧着僵硬的身体，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过了半响之后，他并没有看到肩膀上的头颅有挪开半毫的迹象。
    此时，利威尔才发现少年已经睡着了，耳边还可以听到对方细微而缓匀的呼吸声。他挺直着脊背，没有半点的松懈，双目直视着前方。
    放在云雀恭弥膝盖上的纸张悄然滑落在地毯上，小卷看到后，凑过去嗅了嗅，然后张嘴，一口咬了下去。旁边的云豆看到，也吧嗒着一双小短腿，挨过去凑热闹。
    鼻翼间似乎有隐隐的清爽淡香，那是从少年的头顶飘过来的，肩膀上的重量不轻，被对方靠着的部位好像在慢慢地发热。
    绷紧着身躯的利威尔忍不住不着边际地胡乱想道。许久之后，他不着痕迹地呼了一口气，眼珠子往眼梢处移去，用余光睨着少年，然而，他只能看到对方的一头黑发以及鼻翼的轮廓而已，还有就是放置在膝盖上的微曲的手。
    嫩黄色的鸟儿好奇地看着男子和少年，而小刺猬在看到鸟儿的行为后，丢下嘴里啃得不成样的纸张，侧身趴下，也很是认真地看着两人，脸上还有着开心的笑意。
    利威尔看到两只小动物的举动后，默了。
    过了约莫一刻，他伸出左手，把小刺猬翻过身，背对着自己，然后慢慢地抬起右手，放到少年的膝盖上，轻轻挨上对方的手背，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背有点发凉，从皮肤表层传递了过来，接着窜到他的手上。
    许久之后，利威尔举起自己的左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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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百人的队伍在一瞬间解散，偌大的场地只剩下零星的一点人。
    佩托拉和几个调查兵团的人暗暗数着站在场上的人数，见幸运地突破了个位数，心里也略微宽心了一些。
    站在讲坛后方的利威尔沉默地看着火光之下的那些陌生面孔。他们是有勇气的，在艾尔文的一番利害直白的说辞之下，还选择了留下来。只是不知道这些面孔，在下一次返回时还能看到多少。
    调查兵团每次加入的新兵，比起其他的兵团，可以说是少得可怜的。无论如何，能够选择留下的人，都是值得赞赏和尊敬的。然而，比起期待新兵们的加入，利威尔倒是更希望老兵们能活着回来，只是这种想法是极其不切实际的。
    现实的残酷，让人看到的是不断死去的士兵的数字，以及每回加入的零星的新兵数量。两者数据有着鲜明的对比，却无人可以苛责。明知道必定有着可怕的死亡，但还有那么一撮人依旧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前面的人死去了，后面的人补上，总有一天，大家会开辟出一条路，一条可以看到光明的道路。
    利威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看到那条光明之路，只要还能持刀站立着，他都会继续走下去，不会后退半步。
    “每次看到有人留下，我都觉得还有希望。”待新加入的士兵离开后，简单完成欢迎入队仪式的艾尔文走到利威尔的身边，似乎颇为庆幸地说道。
    利威尔自是明白他的心情，却是没答话。他口中的希望有多少，无人得知。
    “对了，云雀恭弥的情况如何？”艾尔文忽然问道，想起了没有参加新兵入队仪式的少年，对方并不是士兵，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兵团，对于他的缺席，艾尔文也是理解的。
    “很好。”利威尔听到他的询问，非常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艾尔文倒是不知道他口中说的“很好”是指什么，“很好？”他反问道。
    “训练通过，每天都睡得很好。”利威尔微微撇嘴，没好气地解释道，那个人似乎一点都没有想过墙外调查的事情，每天睡得毫无烦恼的样子。冬天刚过，他要不是陪鸟儿去散步，就是去溜马。利威尔看到他如此的状态，不知道是该觉得气闷，还是该觉得放心。这种微妙的莫名心情，让利威尔并不能彻底无视之。
    艾尔文听他这么说，也没再细问，一切都会在不久后见分晓，“他随你的班？”他过后又问道。
    利威尔点了点头，“以防万一。”好歹是他负责训练的人，总得纳入自己的眼皮底下看着，免得到时候出岔子了。利威尔想到那个人，眼皮就有点乱跳的兆头，只希望这回出去能顺顺利利地返回。
    “那也好。你自己的人，就自己好好看着。”艾尔文说道。出墙之后，若是遇到突发的事情，也就利威尔可以分神照看一下他人了。
    利威尔听到他这么说，瞥了一眼，不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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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有着蓝天白云的晴朗日子，春日刚刚回暖。原本宽阔的街道两侧挤满了围观的喧嚣人群，男女老少都有，他们的脸上有期待，有好奇，有崇拜，有激动，有习以为常……各种不同的表情，交织在众人的脸庞之上。
    被热闹的人群包围着的是骑马踏在街上缓慢行走的几列长队伍，他们身披自由之翼的斗篷，神色自如地注视着前方，骑着马一步一步地走向墙门。
    距离利威尔半个马身的云雀恭弥看到周围吵闹的人群，不由得微微沉下脸。
    “云雀，你不舒服吗？”骑马在他身侧的佩托拉见他出行后，表情就似乎不对劲，不由得开口问道。
    前头的利威尔听到佩托拉的话，向少年望去，看到他不豫的神情，立即明白了原因。
    “很吵。”云雀恭弥非常直接地回答了佩托拉的话。佩托拉听到他的回答，才恍然想起对方讨厌群聚的事情，但现在的情况实在是避免不了。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忽然，一只嫩黄色的小鸟从云雀恭弥身上的斗篷的帽子里探了出来，然后跳上了他的肩膀。鸟儿站了一会之后，张开翅膀，飞到了马的头顶上，看上去倒是有些雄赳赳的气势，只是衬着那浑圆的小身躯却是显得有点喜感。
    跟随在利威尔身边的几个下属看到突然出现的鸟儿，齐齐愣住了。
    这只鸟儿，他们是知道的，只是看这情形，该不会是它也跟着大家一起出墙吧？
    云雀恭弥看到云豆出现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许。
    “喂，你说自己不会轻易死去的。”放慢了马儿的速度，待云雀恭弥差不多和自己并行之后，利威尔扭过头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表情，粗鲁地说道，提醒对方曾经说过的话。
    云雀恭弥闻言，睥了他一眼，“你要想死的话，我现在就把你咬杀了。”他哼声道。
    利威尔见他是一贯的反应，没再说什么话，只是眉间的褶痕略微舒展。
    听到两人对话的君达等人面面相觑，对于话里头的内容完全摸不着头脑。
    仿如千钧重的墙门伴随着齿轮的绞动被人缓缓地拉起，好像打开了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大门。
    “前——进——！”一会后，随着队伍前方的艾尔文的一声喝令，一直缓慢前进的各位立即攥着手上的缰绳。
    马前蹄高举，接着重重地踏在地面的石板上。马蹄落下之后，是一阵阵飞扬的尘土和沉重的马蹄落地闷响，而后，一道道绿色的身影就好像离弦的箭矢一样，瞬间向着前方快速奔去。
    自此，调查兵团开始了847年的新一轮墙外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