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无边境8
    搁浅的鱼，只在自己的浅滩里挣扎的活着，每少一分的水，它的生命也就流失了一分。而此时的程明就像这挣扎的鱼，想要离开这片浅洼却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深陷其中，离开这里等待他的不是大海，而是他生命的终结。
    “没想到再次见你是因为这个原因。”凌夜放下手中的红茶，语气平淡的听不出波澜，低着的头让褐色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睛，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凌夜的一只手被坐在一旁的凌啸握在手中，这也是第一次凌夜在他的面前毫不遮掩的展现了他和凌啸的关系，顿时让程明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当所有的猜测都变成现实，即使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自己认清，可是当真相摆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程明发现他还是无法接受凌夜不属于他的事实。
    还是他们初次见面的会客厅，同样是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放置手脚，同样是作为警察强迫自己挺直腰杆，也同样是因为死人来拜访他，这个冬天还没有过半，凌夜就接连遭遇了三个人的离世，而这次为他带来夏煊死去的消息的依旧是他。
    “对不起，因为你母亲的死而来找你，我感到很抱歉。”
    “你在电话里说你手上有她留下的遗书。”
    “恩，但是因为涉及到崔横的凶杀案，作为证据无法将原版的遗书给你，这个是复印件。”程明说着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了那份遗书。
    伸手接过，纸张上传递过来温温的属于程明的温度，凌夜抬起了头，琥珀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眼前的人，从那双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可程明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就如同他们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会面时一般，只是少了慵懒，多了冷冽，他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眼前的人。
    凌夜没有打开看里面的内容，而是小心的将它收进了自己的口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一如平常的优雅，从容不迫，可在程明的眼里，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孤独的王者，环绕着他的华贵只不过是他的装饰，冷漠的面容是他的盔甲，而那背后的心酸和落寞却只让凌啸看见，那份脆弱的伤口只让他认可的人舔舐。
    “我们去过她生前住的地方，她住的很简陋，房间一望到底，除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其它东西基本都没有，问过周围的人，她似乎是一个人住，从2年前搬进了这个地方，总是带着口罩，不爱和人交流，也没有见过她和任何人有过接触。”程明小心翼翼的说着这些，还不断抬头看凌夜表情的变化，可是凌夜除了抬手喝茶以外，没有任何别的表情和动作。
    “我要见她，把她的尸体带给我。”
    凌夜的开口让空气明显的一滞，“现在尸体还在警察厅，由警方保管，她现在是嫌疑犯，而如果查证是凶手，会由警方直接送往火葬场进行火化，如果你想见她，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警察厅。。。。。。”
    “你没有听清楚吗，我说了，把她的尸体给我，现在。”冷冷的语气，让程明心底发憷，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我做不到。”分明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可是程明却低下了头，不敢去直视那双眼睛，害怕那眼里闪过对他的失望。
    “好，我知道了，既然你的东西带到了，还有什么问题需要问的吗，程警官。”
    依旧是凌夜那好听的声音，只是那种的冷淡，那对待陌生人的语气，让程明的胸口如压了大石一般的难以喘息，一句程警官就将他打回了原点，可是他没有忘记，他是警察，而这是规定，他无法违抗。
    “对不起。”
    “哼~~”轻视的鼻息让努力坐的笔直的程明弯了腰，凌夜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还没有习惯突然之间变的如此冷漠而高高在上的人，这样的凌夜让程明感到了陌生，那个总是被温柔环绕着的男人，真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吗？
    “既然程警官没事的话，就请先离开吧，我还有事情要忙。程明，你知道吗？你就像是个死神，从你靠近我开始，我的身边就不断有人死去，所以……能不能请你离我远一点。”
    凌夜说完转身对着凌啸，那冰冷的声音却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仿佛那个温柔的人又回来了，语气里的疲惫却也不经意的泄露，“啸，你让卫管家去打个电话吧，剩下的他知道怎么做，我有点累了。”
    凌啸点了点头，凌夜才离开，单薄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后，只留下一脸呆滞的程明。
    至始至终程明都无法相信，他准备好了他的哭泣，准备好了他的抱怨，甚至准备好了他的拳头，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冷漠，程明不相信的眨了眨眼睛，放在桌底下的手越攥越攥紧。
    挣扎着，可是水却被不断的抽走，窒息的感觉在不断袭击着他，艰难的呼吸着这还残留着凌夜味道的空气，那关上的门就是对他最大的讽刺，凌夜离开了，可是凌啸没有。
    “难过吗？”
    凌啸低沉的嗓音在这空荡荡的会客厅里回荡着，程明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怕自己不小心发出的声音，会泄露自己内心的痛楚。
    “想哭的话就出去，不要在这里丢脸，要是想替他做点什么的话，就去之前你们第一次去的那家店，给他带杯奶茶就好了。”
    程明抬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凌啸，一双发红的眼里满是疑惑。
    “我知道你喜欢他。”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帮你？我从来我不是想帮你或是什么，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任何人插足的地步，只不过是这件事情，除了我以外你是第二个知道的，而我现在不能离开他的身边。”
    程明苦笑，他明白了，其实从他看到他们两个握在一起的手的时候，他就明白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他插足的地方，那种信任是他无法给予的，可即使如此他也愿意为他做一些什么，哪怕只是作个跑腿的，“我去买，你好好陪着他吧。”
    搁浅的鱼，渴望水，即便那一瓢水只是在拖延它死亡的时间，他也甘之如饴。
    他知道他爱的卑微，可是却早已无法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