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笑指行人皆入画,不知同是画中人 四、花非花,雾非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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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回答我。
房间里安静得令人心悸,除了我有些紧张的呼吸声外,什么声响都没有。有一瞬间我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发病的臆想症患者,陷入了大脑创造的幻觉之中。
只有那把寒冷的匕首,宛如莱昂纳多的银色陀螺一样,尽忠职守的提醒着我,我被胁迫了。
“那个,”我尽量放柔和了声线,诚恳地说道,“我对你没有任何的敌意,也不会做任何无谓的反抗,如果你需要的话,也许我还可以帮助到你,但我希望……你不要伤害到我。”
尽管还是没有回应,但匕首稍微移开了一些,我松了口气。
我再接再厉,“我不会武功,也没有携带武器,你不用担心我会反抗。”说着,我抬起了双臂,毫不防备的将身体舒展开来。
一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在我腰间和胸部快速地摸索了一阵,然后那把该死的匕首终于离开了我的脖子。
但,它马上又抵在了我的背心处。
与此同时,一个断裂的琴弦般嘶哑刺耳的声音淡淡响起,“……药……”
说话间,他无法抑制的咳嗽了几声,好像吐出这个字都十分吃力。
我马上回答,“我有上好的金创药和纱布,就放在床头的暗格里,我可以为你包扎。”
匕首转了个弯,我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慢慢的转过了身朝床头走去,那把匕首再次紧紧的贴在了我身后。
噢,这把匕首真他妈的像个方向盘一样!我差点被自己不合时宜的黑色幽默逗乐了。
很快地从暗格里拿出了金疮药还有纱布,我轻声说,“你坐到床上吧,我来替你包扎。”
迟疑了一会儿,那把匕首消失了,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床边。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一双锐利得能钉住灵魂的眼正牢牢的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真叫人吃不消。
“你哪里受伤了?我看不见你,可以点灯吗?”
一缕细小的风擦过我的额发,离床最近的一盏灯幽幽的点燃了。
猛地见到光亮,我有些不适应的闭了闭眼,才慢慢地睁了开来。
出乎我的意料,能这样无声无息的闯入皇宫的武林高手,我还以为会是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人之类的,没想到他这么年轻,看不上比我大不了几岁。
他长得很美,一头近乎鸦黑的深蓝色发丝锦缎一样柔顺的散开,泛起盈盈的微光,灯火似乎都因为他的风华而亮了几分。他的瞳孔比发色要浅一些,是海水一样透明莹润的灰蓝色,我站在岸边俯身看去,望见了自己的脸。
他饱满的菱唇因失血而发白,但看起来还是很漂亮。
真该让小桃看看,这才叫漂亮好吗!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不自觉的放轻,“你哪里受伤了?”
他穿着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除了脸和手,我看不见其他的地方。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缓缓的仰起了脖颈。
我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声。
一道深深的伤口贯穿在他的喉咙上,血肉都翻卷了出来,狰狞得可怕。难怪他说不出话来,他的声带恐怕被损坏了。
我尽量控制着手的抖动,一边小心的处理着伤口,一边和他交谈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他太疼。
“我跟你说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遥远国度里,有位美丽的王后怀孕了,她生下了一位漂亮的小公主,小公主的肌肤像雪一样白,唇瓣像血一样红,头发像窗框檀木一般黑……”
更准确地说,这只是我单方面的说话。他沉默地垂着眼,纤长的睫毛交错着掩住了波澜的海水,好似在走神。
“猎人看着白雪公主天真无邪的笑脸,突然心里一软……好了,”我长长的松了口气,停下了手,“包扎好了,你可以活动了。”
他凉凉的看我一眼,面无表情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我拉起他的衣袖查看,还好,伤口不深,于是我继续一边讲着故事一边包扎下去。
“猎人想着自己也许能找到一个什么其他的办法,在交差的同时能不伤害到这位纯洁美丽的小公主。他沉思片刻,终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不知道他是不是疼得厉害了,一直到故事讲完前,他都不断地露出伤口示意我处理,连脖子上被头发遮住的一道小擦伤也拨开头发让我上了药——我原以为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乎那些小伤口的。
他到底也还只是个孩子……有些怜悯的想着,我收拾好东西,疲惫地揉揉眼,打了个哈欠。
他突然起身,站到了一旁。
“诶?”我惊讶的眨眨眼,“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他没有说话,雕像一般漠然的凝固在了那里。
睡意弥漫上来,我有些撑不住了,试探的询问,“嗯,你要是……没有其他的吩咐的话,我就先上床睡觉了?”
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动静,我像往常一样脱下了衣物,只着小衫钻到了被窝里。
“好暖和。”我感慨了一声,看着他孤零零的身影不忍地建议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上来躺着歇息一下。”
他没有理我。
好吧,我尴尬的摸摸鼻子,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想象中的弦终于松懈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时好像被雨声惊醒过一次,我模模糊糊的睁开眼,见天还暗暗沉沉的没亮,放心的抱住身边的一个枕头,又暖暖和和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时,雨点淅淅沥沥的敲打着窗,窗户被风吹开了一条小缝,新鲜的空气从那里跑进来,装满了房间。
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我仔仔细细地找了一会儿,却连一滴血迹都没有发现,床头的暗格端端正正地合着,里面的药好像也没有少。
我毫无头绪的抓了抓头,莫非是我睡糊涂了,昨夜都是我发的一场梦吗?
口中不禁喃喃道,“花非花……雾非雾……”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大概真是睡魔怔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索性将之抛到脑后不再多想,翻身起来将窗户开得更大了一些,雨后草木和泥土混合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灌进了我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