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闭目养神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27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知府大人见众人无一出来作证,手起令又落。
“杖责不免,打到招认为止。”
“知府大人,小人确实有心陷害得闲酒楼,但却无坐实害人之行为啊!冤枉啊!大人!”
“你还敢喊冤枉,事实已明,证据确凿,勿需再多狡辩,给我打。”
衙役无了瘟疫之惧,片刻的担惊受怕化作手上力道,一棍一棍打将下去,未出十棍,裤子上已渗出血迹。李八子虽是平日耍泼无赖,但从未做过体力劳作,经不起这杖责,十棍一过,李八子晕厥过去。富盛想让这陷害之人受受惩责,可他也算半个医者,仁心自是有着,看到这杖责非常人能够忍受,再打下去,自己也会成为害人性命的凶手。便上前为李八子作证,知府大人刚要命衙役用水泼醒接着再打,看着有人突然站出,叫停了动作。
“知府大人,小人乃是得闲酒楼账房,死者撞击腹部之时,小人刚好看着,确实死者瞌睡坐起身时,腹部撞击桌角,并非李八子所为。”
“那你方才为何不站出来为其作证?”
富盛被反问,难免有了一丝紧张,但也实话实说。
“李八子故意想要陷害得闲酒楼,小人确实想让其受受惩罚,加之小人也并不清楚记得整个过程,适才杖责让小人回忆清晰,这才站出为其作证。”
回座的张汉卿,为着富盛的仗义不满真相,微微一笑不停点头。既有人为李八子证明了清白,知府也就准备结案,转头看向医令公。
“医令公,对本案可还有何意见?”
“老夫未有意见。”
“既无意见,那本官宣判,无名男尸死因现已查明,为死者自己撞击所致。李八子蓄意诬陷,虽行事未果,责罚杖责,行刑已过,不予追加。王庆福唆使他人诬陷,扰乱经营次序,责罚好生安葬死者。堂下无有异议,即刻执行,退堂。”
退堂后,知府大人想要结交医令公,便下来请过张汉卿一同回府品茶论事。张汉卿只得推脱家中还有事未及处理,改日定将赴约。衙役们将那李八子拖出府衙,用水泼醒后就随他自顾。巩氏被小翠、珠儿扶起,随同老太爷一同回了得闲酒楼。跟在身后的富盛,看着还趴在府衙门口的李八子,心生恻隐,便也低身想要扶起,伸出手,李八子看见手来,也伸过手,可抬头看见是得闲酒楼之人,又速速缩回。李八子趴着还好,可动身必定使力于伤处,每挪一次,钻心疼痛,费事半晌,也未能完全站起。富盛见他倔强,只是一旁站住看过整个过程,最后还是笑着摇摇头,走到李八子身后,双手挟住李八子腋下,用劲一次便扶起李八子。
李八子站定已是拉扯被打之处,试着挪腿走动,皮开肉绽更是放大撕裂,额上冷汗层层涔出,摇晃身子欲似倒下,富盛只得回来又再扶住。看来李八子绝是不能自己回家了,扶住走动也是拉扯伤处,富盛蹲下,让李八子上身背起。可李八子一向无理市井,邻里避之不及,更不用谈及被蒙骗之人,今日被诬陷之人,不仅为己作证,还主动要背起自己回去,顿时有了些扭捏。扭捏于外,堂堂七尺男儿,挨了顿打便不得行动,还得借力他人;扭捏于心,确实有了愧意和后悔。富盛蹲了半晌,不见背上有动静,腿也乏了,转头看向李八子示意快些,李八子扭捏够了,实在受折磨于皮肉伤痛,俯身便也顺从爬到富盛背上。这已是今日富盛第二次背人,两次都算是救人,一次是救张府上下于水火,一次是救让张府上下陷入水火之人。
“你家是哪个方向?”
李八子没有指往家中方向,而是一手指向得闲酒楼。富盛不疑有他,只是当做同是一个去往,两人路上无语,不久便到了得闲酒楼门口,李八子已到目的,让富盛将他放下。李八子脚掌落地,遂一下跪倒在地,富盛则以为是伤痛未站稳,欲要扶起,李八子推过来手,执意要跪着谢罪。街上行人见平日泼皮跪定得闲酒楼,不知又使何计,便都也驻足观看。富盛见几次拉起无果,便也不管,回了酒楼。巩氏府衙跪的时辰长了些,腿脚酸麻,被小翠、珠儿扶到楼上包厢敲推按捏,老太爷则是一旁坐着继续闭目养神。夏氏府中不见了张汉卿,命来吴妈来到酒楼查看老太爷去向,可店中空无一人,大门敞开,众人回到酒楼,吴妈才知前因后果,心中咒骂那险恶用心之人。
府衙审案过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晌午饭点已过,店中客人寥寥无几,富盛则是收捡起事发突然,客人留在桌上的银钱,顺带帮助老李和小根收拾起桌面上碗盘杯碟。收拾过店中所有桌面,富盛便入了后厨,问及大牛是否需要采买些不足食材。正好这几日店中的调和用量大了些,接着用起,撑不过两日,大牛将欠缺一一说出,富盛也逐个写在纸上。拿着清单细目,出了酒楼,看到门前还在跪着的李八子,不明是何用意,想也累了,自会起身回家,不管所以就前去采办。街上路人多了又少,少了又多,李八子一直跪着,却不见得闲酒楼有人出来处置,也只闲来却无事可做,才会一直等着看热闹。
富盛去过调和庄,放下单子,又添了几样店里常用到的,心中根据这些时日算了算每月的用量,让店家按月送去得闲酒楼。眼见开春气温骤升,刘铭生来时也就那两套衣裳,天气热些就不合时宜了,便去布庄买了些棉麻粗布,回忆着刘铭生光身,买了两套现成春夏轻薄衣衫,布庄出来富盛脸上红了不少。又想起刘铭生那个莽汉子,整日跟着老爷早出晚归,脚上那双鞋面子破了洞也没顾上换。富盛起夜常是两人之鞋乱穿,脚大小不差,正好顺路去了鞋庄,挑了双轻便的布鞋,又挑了双厚底皮面靴。
富盛抱着采购货物,回了酒楼,看到门口李八子还在跪着,比之前,要被蜷下了不少。富盛想想来回已是又过了一个时辰,将东西放下,又出门来扶李八子,可他不仅不抬头,还是一直推挡掉伸来之手。富盛确实没了办法,傍晚饭点快到,这李八子还跪在门口,挡住了酒楼生意,也会损了这刚受过责罚的身子。吴妈不放心小少爷,回府去了,巩氏见饭点就要到了,将小翠、珠儿放了去帮忙,富盛出门,巩氏也就下楼当起账房先生。富盛只得先和巩氏商量,先将李八子打发回去,免得耽误了酒楼生意,可巩氏却一直摇头,富盛不在时,巩氏也让老李、小根劝他回去,可他要见老太爷,巩氏上楼发现公爹一直闭目养神,便也不去打扰。富盛上楼进到包厢,张汉卿依旧闭目养神,富盛几欲开口,可话到嘴边,又忍住未出声打扰休息,转身想要出门,身后张老太爷却先出了声。
“富盛啊!有话就说吧。”
“老太爷,那个李八子在酒楼外面已跪了两个多时辰了,饭点到了,跪着门前会拦了不少生意。请他回去,他却不肯,非是要见老太爷您,才肯回去。”
张汉卿思量片刻,挥了挥手。
“去吧,把他请上来。”
富盛见老太爷答应,立马出屋下楼,去把李八子请了上来。之前已是行动不便,跪了两个多时辰,站起身后更是举步维艰,李八子硬是不让任何人帮忙,一步步往前。进到酒楼,一扇窗户便也关上,平坦已是艰难,这要上楼,既便是手拉住扶栏,腿抬又落下,已结痂的伤患处又被撕开,血渍沿着缝隙又渗出裤子。到达楼上,李八子额前落珠,汗湿成片,血涔变色,张府上下怨恨少了几分,心疼增了不少。富盛敲过厢房门。
“老太爷,李八子来了。”
“请进来吧。”
富盛推开了门,让进李八子,李八子一见张汉卿又跪倒在地,富盛上前要扶起,张汉卿又是挥挥手。
“富盛,你先出去吧。”
富盛站住出去,不出去,有些两难,但既然老太爷既已发话,还是遵命退身出去。
“老太爷,我就在楼下,有什么吩咐,喊一声即可。”
富盛出去后,李八子只是低头继续跪住,而张老太爷恢复了闭目养神,半晌两人皆沉默。李八子已快三个时辰滴水未进,这时真的快支撑不住,手撑住大腿坚强跪定,可体力不支,身子晃了一晃,跌坐下来。张老太爷听见响动,睁开眼,动了唇齿。
“说吧,趁你还未晕,有何事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