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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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八号,当天中午前一秒烈日高照后一秒就下起了雷暴雨,卞骁俊家里多了一个新家庭成员,一个女宝宝,取了个洋洋气气的英文名当奶名,叫Rainie。
卞骁俊隔着玻璃窗看着那个浑身粉红,五官还皱在一块的小婴儿,在保温箱里举着两只小手睡得不知所以,心里突然升出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觉得虽然这个小婴儿还那么小连眼睛鼻子都看不出像谁,可是他却还是渐渐地喜欢上了她。大概这就是血缘?就算只有一半的血缘?
他隔着玻璃窗拍了一张照片给欧煦阳发了过去,写道:“看,我妹妹。”
一分钟后,欧煦阳回复消息,口气看上去极不耐烦,“请问哪个?!”
“就是那个最中间的,那个手上帮着小红绳子的。”卞骁俊急忙回复道。
叮咚一声,消息很快回来了,“嗯,真像你。”
卞骁俊几乎一口口水喷上玻璃窗,甚是无语:“哪儿像了?你怎么就能看出来她像我了?”
过会儿一个电话打过来,欧煦阳开口就道:“哎,你不是就想听我说这句话么?我说她像你你又不乐意了,奇不奇怪啊你。”
卞骁俊哭笑不得,已经折服于欧煦阳的短信阅读能力,相信此人果然深得应试语文中阅读理解的精髓,不由感慨:“我都没看出来她像我。”
“你没吗?”欧煦阳语调上扬,“你看那额头和鼻子啊,虽然没长开,可是形状还是挺像的。特别是鼻子,翘翘的,多像你。”
卞骁俊听了下意识就摸自己的鼻子,一边又对着可以反光看到自己的玻璃门仔细瞧了瞧自己——还真是,就像欧煦阳说的,自己鼻子翘翘的。
又听欧煦阳继续说道:“你妹妹像你,长大了肯定也好看,鼻子那么翘,脸架子还那么小,会是个小美人啊。”
卞骁俊听了嘿嘿地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开心,忍不住就问:“你觉得我长得好?真的吗?”
“啧,嘿,我说你这人,真会抠字眼。”欧煦阳笑了。
“那是不是嘛?”卞骁俊追问。
“行,你长得真帅,行了吧。”欧煦阳真心不想就这么便宜地夸了他。
“那我和程友成比呢?”卞骁俊下了狠心问。
“嗯……这要怎么比,你们两个根本不一样嘛。”
“怎么不一样?”卞骁俊打破砂锅问到底。
“嗯……就是给人感觉不一样啊,气质不一样。你么,就是一看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帅,北北就是一股书生气。”欧煦阳说。
可是,卞骁俊心里听着心情又低落了,原来自己不是正儿八经的帅,而程友成就是一股书生气,怎么听都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那么的掉份儿。“所以,你才会喜欢一股书生气的他。”接着连话都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嗯?”欧煦阳捕捉到了那语气中一丝半点的赌气,觉得很奇怪,可是还来不及细想,却听卞骁俊立即说道:“我要回家了,挂了。”
“嘟、嘟——”
欧煦阳瞪大了眼睛看着就这么被对方撂掉的通话,嘿?!卞骁俊胆儿肥了啊!敢撂他电话!就因为自己夸北北有书生气而没夸他?!他傻吗?我又没说他不好!还有那句“所以你才会喜欢一股书生气的他。”是什么意思?
卞骁俊挂上电话好半天还缓不过神来,最近的自己真是多愁善感、脆弱敏感到不行,就连一点点事情,反正只要是关于欧煦阳的,他的情绪都能起起伏伏得比最近的股市还动荡。
他父亲从病房里走出来,手里提着公文包,看着架势似乎马上又要离开了。卞骁俊瞅着他父亲,他父亲满脸愧疚,“你小妈还没醒,那个……她醒来之后你记得告诉她,说我过几天就回来。”说完就走。
“爸,”卞骁俊叫住了他父亲,问:“公司现在很困难吗?”
“哎,美国的股东说撤资就撤资,我真是!”他父亲说得一脸官司,长叹道:“你别管了,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小妈。”
十天后,学校要求返校,等大家都落座,班主任走进教室里的时候卞骁俊却还没到。
“这人呢?”欧煦阳一脸不明白,隔着走廊对程友成说:“我今早特意打电话叫他的,怎么还不来?”
“唉?听说卞骁俊有妹妹啦?”徐飞隔着老远回过头来问。这话吸引了好多同学纷纷侧耳打听。
欧煦阳立刻正襟危坐,清清嗓:“是啊,长得可像他呢,小翘鼻子大眼睛的,漂亮得不得了。”
“你见过?”程友成挑眉。
“他给我传得照片,我给你看看。”说着欧煦阳就偷偷掏出手机翻出那张照片,矮下身子悄悄递给程友成,急忙问:“是不是挺像?”
程友成看得莫名其妙,摇摇头:“没觉得啊。”
欧煦阳露出一副“你什么眼神儿”的鄙夷表情,碍于班主任在讲台那儿,只好压低声提醒:“你看看那额头鼻子……”
“报告……”门口忽然飘来一声有气无力的通报,只瞧卞骁俊精神萎靡地站在门口:“对不起啊,我迟到了。”
欧煦阳立刻抬起头,只瞧了门口边上那人一眼,就惊道:“呵——这人怎么成这样了啊?”只等卞骁俊一步步走过来,忙问:“卞骁俊,你早上起来照过镜子没啊?!”
“干嘛。”卞骁俊有气无力。
“你脸上还挂着牙膏!”欧煦阳道:“而且,你看看你的黑眼圈!跟被人打了一样!啧,还有眼屎!”
“啊?哪里?”卞骁俊一幅没睡醒的样子。
“头凑过来凑过来。”欧煦阳招招手,卞骁俊跟着就把头凑了过去,然后欧煦阳一抬手,现实抹掉了其嘴边的牙膏,再擦了擦这人的眼角,埋怨道:“你也太邋遢点了吧。”
“不能怪我啊,我已经十天没睡好觉了知道吗?”卞骁俊一脸苦笑。
“为什么?”欧煦阳奇怪。
卞骁俊仍旧是有气无力地干笑了两声,“我不但没睡好觉,也没吃好饭。我现在天天早晚要跑两回医院。我老爸生意突然有麻烦了,陪产完就走了,我妹妹早产儿没出来几天就突然生病了,我奶奶在医院陪了两天血压都高上去了,我小妈……哎,麻烦多了去了,一堆事儿!”
“哟呵,你现在真人演绎什么叫上有老下有小啊!多好你看,这要以后等你当起爹来,那该多顺手!”欧煦阳照样落井下石。
卞骁俊瞥了他一眼,心想:我当爹?你杵在我心口儿,我还有心思当爹?上哪儿生去?!
瞧卞骁俊不说话,欧煦阳也不好意思嘴欠了,堆着笑脸,推了推他问:“过会儿放了学去我家么?好久没一起打游戏了。”
卞骁俊摇摇头,“不行,我得去趟医院。”
“还去!”欧煦阳不敢置信,“拜托,又不是你生孩子,你老往医院跑干嘛,你又帮不了什么忙,就没其他人啦。”
“我爸不在,我得去。我去了,我爸也好放心点。”卞骁俊摇了摇头,和欧煦阳解释不了,现在家里情况有点复杂。
欧煦阳的确是理解不了,“从十八号到现在你说你还有自己时间么,连雅思也不来上了,喂,我可提醒你,现在是要开学了啊,你再管下去你连书都不要念了。”
程友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因为从卞骁俊走进教室的那一刻起,欧煦阳的注意力就全部在卞骁俊身上了,这让他心里有种隐隐约约的不舒服。“如果对方喜欢你,目光就会常常不自觉地跟随着你的身影”,这句话突然就不合时宜地在脑海中被翻了出来。他突然听不下去了,打断道:“阳阳,你没听到么,骁俊现在家里不方便。”
“可我也没说错啊,他才几岁啊,自己都管不好就管家里生孩子的事啊?”欧煦阳反驳。
“这不是我们该发表议论的,作为朋友,我们只需要支持他,要讲道理。”程友成脸有些板。
“奇怪了,你好好地又开始搞政教了啊?打什么官腔啊!”欧煦阳不满道。
程友成显然面色不悦,卞骁俊瞧着那样的程友成突然心虚得很,于是他急忙笑着说:“是啊,友成说得对,我真的也没多累其实,你放心啦!”
“臭狗腿!为你担心呢,你还假模假样的!真搞笑,早知道我就不说了!”欧煦阳气得桌底下就对着卞骁俊的椅子踹了一脚。
卞骁俊笑着,一边说着对不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他说担心他心里就暖得不行。随他怎么说都好,反正只要他还惦记着自己,就算得不到又怎样?就算一辈子就这么搭进去了那就搭进去好了。
可是卞骁俊没有看到,在他的斜后方,程友成正用一种不悦的目光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