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  第十一集 路脉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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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听,听闻得外面刀剑闹,心中各怀鬼胎。书生道士赶忙上前一步,按住莫天师的手,道,“随我来。”
    莫天师先是一头愣,见不语道人直接跳入井中,忙说不行。
    朱姑娘提剑着急,只把曹冰送进了井里,交待,“你身子还虚,且先随他们出城,我稍后就来。”
    曹冰哪里肯,摇头落泪说什么都不要先走、生死与共,抵死卡在井口不上不下。一时间里里外外吵吵闹闹哭哭啼啼,左听不出在哭什么,右听不懂在闹什么,纷杂多变。
    言言抽出书生道士手里剑,一剑就劈在了木桌子上,力道不足没劈开那木桌,倒是把这群人给叫定住了。
    “都做什么,一个一个好好说话,不急于一时半会儿。”
    莫天师先急,他说,“起浓雾了。李道友同我说,上一次也是这样,浓雾起三日,起时便是屠戮,三日血流成河,修行者死伤无数啊!我等出去杀一条血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啊!”
    朱姑娘倒不同意,“要走遁水去,我出去多找一圈看能不能遇到另外两个师妹。”
    莫天师听不得反驳,说话也冲,“什么师妹,井中能藏多久!”
    朱姑娘也红了脖子,推一把曹冰给书生道士,“自然有水路出城,你且带我师妹先走,我去去就来。”
    说罢盾了墙就走。
    莫天师欲再说辞,得了书生道士拉他一把,言言直接打开了门,抱着大老鼠就冲了出去。
    井里的水依旧清澈,不同上面混乱的场面和动荡的雾气。这里不见得很冷,反倒有一丝暖流,荡了心肺。
    莫天师掐了一张避水符走在前方,不语道长扶了曹冰跟其后,书生道士收尾。一行顺着水流向走的,忽见右边一道白光,不语道长和书生道士微微一愣,竟然给水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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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时天圆地方,混沌盖天地。残卷有云,大雾天地之间,必然以赤土画牢,乾坤八卦修饰,委以大雾混沌左右,作为太虚。
    许是心里作祟,一走一步,变幻其身,总觉得脚下生黏,周遭之乱不能影响心境,细看之下,这衡州府的青石路,何时变成了一方赤土?
    过往的人把言言撞得站不稳,忽然一阵黑烟不知何处冲出来,言言猛然避开,抬头看见那些手持刀剑符咒的道人被黑烟吃了进去,徒留惨叫。
    忽见一把锋利的剑从黑烟中飞来,阿墨自地上一跃,将言言扑到一边。那剑随黑烟席卷一圈继续袭来,所到之处,生灵涂炭。
    大老鼠指着一个方向吱吱地叫,言言只顾得着逃跑,跌跌撞撞之间不晓得是什么拌了脚,背后自来一股清风之力,提起她一般往前方一送,越过一道墙扑通一声落入附近的井里。
    阿墨手中一痛,一根弦一般的黑丝缠绕了他的手。抬眼见眼前一道光影,那细丝绷紧了去,另一头不知引向什么地方,未等发力就让人给砍了去。
    那是朱姑娘,不知何处冲了出来,手里剑尽然是血,头发有些乱,拉了阿墨一把瞬间遁入墙中。
    井中的水依旧清澈,微微浮着不一样的情愫在流动。言言看不清四周,冰冷沁入心肺十分难受,一口气提不上来,四肢浑然无力。
    如清风来,如温雨至,手中的镯子发着淡淡的金光,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泡,缠绕在她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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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开始变得狰狞。
    狼妖耳力姣好,乱风袭来,闻声把朱姑娘拉倒身后。少了白日那些伪装,依稀的路灯之下,能看得见前方一群黑衣人。
    领头的是个面具人,白面无色,立于前方。后面的黑衣人倒是站的站,蹲的蹲,姿态不似人类,呼吸轻微。
    “前辈。”面具人十分有礼,“晚辈自知学术不精,不敢与前辈动手。不知前辈可有时间,与晚辈引一盏茶?”
    那面具人手一挥,一旁的雾气消散一些,露出一张简陋的木桌,一壶热茶。
    阿墨冷哼一声,没有理会。
    面具又说,“想来前辈是看不上这些凡尘俗物了……”
    朱姑娘低声闷哼了一下,此前盾墙消耗灵力过大,此刻手脚无力。阿墨也有一丝担心,他是千年狼妖不错,这等小人物在他眼里确实不成问题。可他掌心有契约,为人所养,按照言言的修为,他最多能发一成力,要打这么些人还是有点吃力的。
    面具人忽然伸出一只手,变成铁爪一般之物,朝阿墨抓来。正要闪开,不料身后飞来一记拂尘,将面具人的爪牙轻轻挡了回去。
    “年轻人莫要如此冲动。”这声音苍老,却十分劲道。
    阿墨心中大惊,以他的修为,竟然不觉身后有人?
    拂尘一收,铃铛声起,一个白发老人神采奕奕地走了出来。身上着的是青色道袍,系灰丝带,头上一个银鹤冠。
    他呵呵笑着,声音洪亮气吞万里,所过之处红土退散,逼出了一条青石路来。
    “年轻人,我见你印堂发黑,近日有血光之灾啊!”没想到老道士开口竟然说的是个玩笑话。
    面具人哼了一声,将手里的鬼爪收了收,“我戴着面具何来印堂你看,血光之灾的是你们吧!”
    说罢十余黑衣人一拥而上,剑指白发老道士。
    阿墨后退一步,护着朱姑娘躲到一边。
    那老道士微微转身,侧闪而过,手中拂尘一挥,把一行黑衣人甩了回原地。黑衣人转而围了一个圈,左右换步,行如阵法,招式诡异。一一上前袭击,老道士也不过左右闪避,双手稳划太极,右脚用力一蹬,一道真气散出,冲向众黑衣人,全然弹了出去。
    面具人耐不住性子,终于是自己使了鬼爪手来袭。老道士忽然一闪,消失在了原地。再一看,竟出现在了面具人身侧,手臂微微用力,聚起一道清风,将面具人震出十步。再一转身,齐聚灵力,在空中划出一道灵气,猛然冲向面具人,破其白面。
    “哎呀呀,年轻人,我就说你印堂发黑自有血光之灾,你不听老人言可是吃亏在眼前啊!”
    面具人捂住了额头,目光狰狞,徒留额上一抹鲜血流下。
    “哼,一尘道长好本事,晚辈今日是领教了。”
    一尘道长只摸了摸胡须,摇摇头,“去告诉你师父,没事少到处逛,闲了我去找他喝茶。”
    面具人哼了一声,拉起一阵黑烟,迅速逃离了。
    后方传来阵阵脚步声,冲散烟雾,朱姑娘低头咳了咳,后退几步藏于昏暗之处。那脚步声越发逼近之时,闻得到一声熟悉。
    “狼妖!”
    发声有力却是带了雀跃,这嗓门,阿墨差不多有了心理阴影。待赵西上来,阿墨把朱姑娘往他身上一推,瞬间变回了狼的身姿,极其不爽地甩着尾巴。
    后面上来的茅山小道士均一片沉默,看那赵西师兄怀里抱着一羸弱姑娘,还有一个据说是狼妖的东西蹲在地上。
    很快他们又回了神,朝一尘道长一拜,齐声道:“祖师伯。”
    阿墨斜了一眼,原来这老头这么高的辈分,难怪道行高。
    一尘道长只是笑了笑,看似仙风道骨却又有些顽皮。赵西前面的一个道士忽然喊了一声不好,带着两三个看似大弟子的人往前一跃,道,“祖师伯要逃,快追!”
    说时迟那时快,一尘老道就留下嘿嘿一声,影子全无。
    这会子赵西唤出了蔓娘,把朱姑娘往蔓娘身上推,自己则是老高兴老高兴地蹦到阿墨边上,“狼妖,是不是言言在这儿?”
    阿墨白了一眼,“老早出城了。”
    赵西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转而眯眯眼,却不理睬那一群忙碌的师兄弟,拉了阿墨到边上悄声说,“这衡州府不太平,我们师叔带了一干弟子下山除魔,现在里里外外都乱七八糟。你带蔓娘先走,夜里我再找过来。”
    赵西眨眨眼,看似调皮又有那么点正经,“朝南走,今为望日,南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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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何时出的城,总算见了天日,火光倒是不善。
    言言醒得早,彼时身上还盖着书生道士的道袍,趁着火光也没那么冷。曹冰和莫天师不知为何伤势越发重了,一个昏迷不行,一个脸色发白气血不畅。
    半晌,莫天师顺了一道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文纸。
    这便是言言第一次见执行的斩魔令,躺在莫天师怀里十分不安分地跃动。
    古籍有记载,斩魔令最初名追命战书,上古神魔约战的文书而已。后来多经改良,分斩魔令、斩妖令、诛仙令等多种,各有不同。下令者或接令者要对令中人,大约就是要一战,如果完成,令为金色,若是未完成,那执行人的献血也沾一滴上去。
    莫天师手里的斩魔令已经有了七滴血,加上他拿出来的一刻,胸口一闷,喷出一滴,补成了八。斩魔令在他手里焦灼,莫天师顺了顺气,按了下去。
    “不归。”他喃喃说了一句,手中带着符咒把那斩魔令安定下来。
    不语道人脸色变了几变,“神魔同路,不死不归。上有天神,下地不凡。”
    顿时他双目空洞,嘴里喃喃念咒不知所云,一会儿跳起来一会儿又落泪,周遭人都吓了一跳。
    书生道士上前要拉他一把,给莫天师阻止了。
    “他看到了预言,莫要惊慌。”
    半晌,不语道人停止了发狂,呆呆坐在草地上,许久都不能回神。
    忽然,曹冰自地上一跃而起,尖叫不知,声音刺耳。
    莫天师大喊一声不好,却见寒风来袭,吹过了柴火,四周闷声一哼,重新恢复了平静。
    火总算重新生了起来,没有月色,妖异的火光照得众人的脸三分鬼色。也不知是为忽然想起了鬼,言言心中七上八下,只是偷偷摸了摸手腕上的金蛇手镯,退到了树下阴暗之处。
    所谓晦暗,便是不可及罢了。心中有千万个呼喊,金蝉脱壳、金蝉脱壳。
    抬眼看了一下四周,依旧是一片黑暗。曹冰躺在篝火前昏睡,脸色苍白。不语道长有一下没一下在生火,莫天师依旧打坐。
    不对……言言重新扫了一眼,书生道士哪里去了?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无声无息地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声音在耳边温和而来,“言姑娘,怎么了?”
    这是书生道士的声音。
    言言松了一口气,倒是没有应。
    书生道士又问起一声,惹得不语道长猛然抬头。
    是了,她看得到,哪怕是在身后她也看得到。路人不问姓,遇鬼不说名。深夜里有人拍肩膀喊名字,岂是轻易回答的?
    言言往前一滚,拾起一把柴火往不语道长身上一扔,那尖叫声猛然冲破云霄,刹时破出一道明月来。
    半月?言言拼命地跑,怎么会是半月?今日十五,怎可不是圆月?
    此处杂草颇高,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往前滚得飞快,忽闻扑腾一声。
    言言立马止住了脚步,小心翼翼往前爬几步,发现草丛之中有一口暗井,被方才掉下去之物搅和得水波荡漾,慢慢浮现了一个人影来,一下又变了另一个。
    从小阿金就教过,道家修井,必有乾坤。此处荒草丛生,并无他物,又有妖异,天上望月,水中幻人影……背后渐渐发凉,额上一丝冷汗。
    摸了摸手上的金蛇手镯,在月下映出了一丝光彩。换做以前,她什么都不怕,天塌下来阿金顶着,顶不住还有阿墨。可是如今身边什么都没有,诡异的冷风吹得她浑身发凉。
    四周的动静森森,听起来是鬼魅。细细想来,从进了衡州府就没什么正常的,这一日日的异态倒是把许多东西给忘了。
    冷风破剑,刹那从夜里冲出一把剑,带着诡异的嗡嗡声飞来。
    言言连忙滚地躲开,她不善剑术,别的好说,硬来她可破不了。
    那把剑没有刺中,在前面转了一圈,又重新袭来,比方才更加狠劲儿了。
    言言往边上一滚,剑给刺到了草地里,随即一挑起,一丛枯草皮飞出。
    这还得了!
    她往衣袖摸了摸,心中一凉,怎会没有符纸了?又搜索了一遍,只摸中了一硬物,手感极好,也顾不得太多,掐着咒文朝着那剑给扔了出去。
    那物半空一飞,在剑前闪了一道金光,随即落下八个女子,站得可是一个乾坤八卦阵法,有的手里举剑,有的拿着符文,个个顶跟言言一个模样。
    这会子一瞧,可不就是在龟背山弄回来的双玉佩?
    原来还有这用法。
    那剑有点举足无措,其中一个“言言”冷哼一声,举起剑就冲上去。
    看得言言一个冷汗,她本人可是不会什么剑法的!
    那个“言言”剑法十分了得,挥剑大气,步伐轻盈,身姿矫健。多看两眼,觉得和自己怎么怎么不像,这真的是双玉佩的灵力吗?
    另一个“言言”从后面来袭,凌空拍了一掌,硬是在黑夜里打出了一个影子,滚入地面。
    那影子见了光,卷起一团黑烟,一闪而走。八个“言言”猛然变回一个“言言”,往前一踏步,一剑插在草地里,闻得一声哀鸣,四处景致一哄而散。
    言言擦了擦汗,看那双玉佩还在半空晃,那个“言言”骂骂咧咧地抽出剑,又朝她走来。言言的手脚还在发软,一时之间竟然站不起来。
    那个“言言”见状,伸手便是拉了她一把。
    “没事吧?”
    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言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看她半天没反应,猛地一说,“你中邪了?”
    是中邪了,不然眼前跟自己一样的人可是谁?
    “你是谁?”
    “言言”的脸色一变,想吃了苍蝇一样,半日才憋出一句话,“你不认得我?我是赵西啊!”
    赵西?怎么会是赵西?言言用力眨了眨眼,眼前的人依旧是自己。心中警铃打响,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必然是不对的,但是什么东西不对?
    “你看我是谁?”
    “你是言丫头啊!你怎么了?”赵西这会子也听出了问题,连忙把她的手脚查看一边,“你看着没问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冷静片刻,言言把赵西引到暗井边上,才说,“你瞧一瞧,这井里的倒影,可瞧见什么?”
    赵西摸摸头向下看,只一眼,指了井水便说,“还能什么,就一轮明月,最多有个半个黑不黑灰不灰不清不楚的影子。”
    这便是根本了。言言心里想,却说,“我瞧见的,是个清清楚楚的人影,却不是我。”
    赵西张了张嘴,脸色暗了下来。
    “这是我茅山的道术!”
    说罢,他用剑随意挑起一张树叶,在风中一划,落入手中,招式十分好看。剑锋划破手指,在树叶上滴上一滴血,打向言言。
    树叶打中了额头,言言觉得有点眩晕,待重新睁开眼睛,四处有山林树木,赵西那破样儿可不就在眼前?
    “什么鬼?”
    赵西很是不舒服,“茅山独门法术:一叶障目。你应是之前给下了降头了……”
    言言沉默片刻……怎么会……那些是真,那些又是假?
    小手一抓,连着一个衣角。这道袍是破落了,丝绵的质量却错不了。这是书生道士的道袍,错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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