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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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凤凰。
是夜。
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到达,众人却不敢动静太大,在事先找好的旅店草草地安顿好就准备休息了。
无情喜静,独自一人住在楼上。
此刻他虽累却无心睡去,打开了镂花木窗,任凭风吹凉襟袖,静静遥望着夜色中的凤凰,遥望头顶那轮明月。
还有五日就是除夕了,凤凰的人已经在各自檐下换上了新的红灯笼。
若说头顶的明月照亮的是天涯、是游子、是心愁。那这屋檐下的红灯笼照亮的就是青石板的台阶、是流水、是那满地细雪…是凤凰的一段美好心事。
美好如梦境。
不知谁家梅花开了,那香味竟随风飘到了无情的身边。
无情嗅到了,疲倦心情忽然明快起来,这是他最爱的花呀。
眼前的静好,鼻端的冷香使得无情突然想要吹箫。
他很久都没有吹箫了。可那管“小吻”他却一直携在身上。
无情从袖里拿出了他的“小吻”,无比爱惜地用手轻轻摩挲着。
那竹管上斑斑点点,色呈赭红。
如泪。
如血。
这管箫陪伴了他好多年,好多个寂寞失意的日子。
所以是他为数不多的爱物之一。因为无情向来不爱名利,不爱浮华,所以他许多东西都可以割舍、送人。
可这一样不行。
无情将箫抵在唇下,悠扬的调子从管中飞出。
那是一曲“寒落梅”,无情曾经自己写的。太长也太难,也只有他自己能吹得这般好,这般寂寞。
忘记是哪一天,一个躲在暗处的刺客,犹豫着尚未靠近他,胸前就中了他数根梨花针。那人临死前取下脸上的面具,竟是个明艳动人的女子。无情有些惊讶,迅速用如意珠点住女子几个穴位,防止女子毒性蔓延,然后懊恼道:“我不知…你竟是女子!”无情不杀女子与孩童,从来不。
却听得那女子虚弱地笑道:“无情,你是一把冰刀。看似寒冷锋利,却只消一捧水便可融化你…我倾慕你,今日知道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你,可我连名字都无法告诉你。求你记住我的容颜,来世有缘再见,而今生,死在你手中,我不悔。”说完竟生生地逆行内力,七窍流血而亡!
姑娘,或许无情早就遇见了那捧水。可那也是我今生犯过最大的错,只是我从未察觉,只是我与你一样,今生只能与他为敌。可来世却只愿与他永不擦肩!
永不擦肩……
箫声一顿,曲子立刻悲怆如雪!
方应看…无情知道拦不住你。
那无情只得与你,鱼死网破了。
但黄泉路上,你我就各向一头吧…
……
“大王的数百万金军如今在何处?”
“已经从北方撤退,如今分散驻扎整顿在离此地不远的郊外。随时等候我命令。”完颜晟答道,神情有些骄傲。
方应看拿出两张图纸“啪”地一声放在了完颜晟面前。
“这是什么?”完颜晟蹙眉疑惑道。
“大王以为呢?”
完颜晟凑近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图纸看了看,还是不知道,于是皱了皱鼻子:“到底是什么?”
“那这张呢?”方应看又把另一张图纸推到了他面前。
“这是……”完颜晟瞪大了眼睛,再反复确认了几遍,惊异道:“汴京城的军事防御图!”
“对,这另一张是我们从凤凰出发攻打汴京最近的路线图的各关卡图。”
“为何要走这最近的路?我并不是急于求成之人。何况这路线何等险阻崎岖!”完颜晟不赞同道。
“四大神捕,来了。”方应看懒洋洋的语气,陈述着的却是他得知消息后一直都难以平静的心绪。
他来了!
他还活着……
眼神扫过那张防御图纸,还未等完颜晟反应过来,他突然就扯过那张防御图三下五除二撕得粉碎!
“这图,没用?”完颜晟很冷静,他已经习惯了方应看做事的随心所欲,出其不意。
“没用,赵佶对我早有戒备。米有桥的消息,他正决定加强边疆防御,不会想到我们直接攻进了汴京。就算想到了,也不会料到我们这么快。所以要走这条路。”方应看松开手,看着指尖纷纷而落的纸片,微微笑道:“而那四大神捕,可不好对付,先了结了他们再说吧。”
完颜晟低头想了想,应道:“就按你的来。可不要让我失望。”
方应看只笑而不语。
那笑里有三分的冷,七分的漠。
……
“大师兄。完颜晟…果然已经朝着汴京方向出发了!”铁手的声音字字掷地。
料事如神,也不过如此了吧……
昨夜三更,无情忽然紧急召集他们,连夜就赶来了这的万牙峰。
万牙峰不是一座峰,而是四面皆山,险峻无比,方圆内竟寸木不生,几乎无人来往。若要走出这群峰环绕却又只有一条路!
其险堪比蜀道,难于上青天!
无情伸手展开一张纸条。
“大概有多少人?”
“戚少商的消息,约莫只有几百人。领头的正是完颜晟与那方应看!”
又是一张纸条。
上面的内容简明扼要:“等。”
……
当方应看挥手制止完颜晟再往前进进入万牙峰时。他的背后突然传来沉闷的落地之声。
方应看低头,两个血淋淋的头颅已经滚到了他的马蹄下。
是铁手!
一个闪电般快的影子忽然掠过眼前,方应看眼疾手快从马上一跃而下。
随着一声凄厉嘶鸣,他那匹黑马的两只前蹄忽然腾空而起。
追命咬咬牙,失手了!
而冷血挥舞着“无名”,面色冷漠地在队伍后面与戚少商不断刺杀着根本还没来得及拿出武器的金兵!
完颜晟也已从马上下来,并亮出了大刀。他才刚下马,方才骑过的马就长鸣着倒地不起,转头一看,那马的一只蹄子竟都快被砍断!
还是追命。
四大神捕,三个都已经亮相!
这是一个血色的亮相!
而方应看,也是“血色”的。
他身上的血红色衣衫、猩红色披风,好像那血色曼陀罗在风中绽放!
他对于追命与铁手的进攻,只避。他的嘴角甚至噙着有些莫名其妙的笑意。他的眼中似也盛开着两朵曼陀罗,邪气而魅惑!
方应看笑,因为他看见了。
看见了那抹出世的纯白,看见了那清绝冷傲的面容,看见了那只握着情人泪的手。
方应看迎着情人泪来的方向奔去,千钧一发之时,他竟生生用嘴接住了那枚情人泪,披风一旋!双脚再在崖壁上狠狠一踏。竟直直朝着无情而去!
无情看见了那熟悉而张扬的笑容,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身子一轻,便已被方应看抱在了怀中,施展着轻功朝着崖顶而去!
那一瞬。
岁月无声,天地浩大…
那一刻。
等候一生,倾尽温柔…
原来浮世之中,还有你。
还有你是我可以汲取到的温暖…
无情恍若觉得,自己脸上有泪划过。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怀中的人怎的这样单薄,这样冷?像是随时就要随风而去。
忽有雪落双睫,睫动却泪跹。
方应看,你也会哭?
“崖余…”方应看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你的信仰,还在么?”胜利者的笑容:“我赢了。我不想要天下了,你与我,我们去江南。我们什么都不要管了。”
无情轻轻摇头,目光清明而坚定地看着方应看。
方应看无奈,面对眼前这个人,他似乎永远都无计可施!可他分明能感到,无情在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而无情的胸口忽然又疼痛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疼,那疼痛快要将他生生撕裂。
而他们背后就是万丈的高崖……
方应看察觉出了不对:“崖余?怎么了?”
无情伸手,示意他靠近。
方应看靠近无情。
薄唇微启,沙哑断续的三字:“两…相负…”
这一生,我们相负于彼此…该有个了断了罢。
拼尽全力,无情从那如火般炽热的胸膛挣了出去!方应看的手腕突然被刺得一痛,竟没有抱住…
无情如一片雪白的羽毛,直直坠落了下去…
“崖余!”方应看目眦欲裂,失声喊道。心已经碎了…
崖余,你为何对自己狠,对我更狠?
而无情的耳畔,呼呼风声吹散了那声呼唤。
他却微笑着,脑海里是方应看清浅微笑的容颜…忽然一双有力的手将自己紧紧抱住。
无情料到了,他却更希望自己是料错了的。原来他真的因为自己,情愿随自己一起而去!
无情也赌了一把。他赢了,赢得这样悔…
“崖余,莫怕。这黄泉路,我也陪你一起。”
是他让人心安的声音。
真好……
若有来世,你我莫要…为宿敌…方应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