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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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
    一抹出世的白…
    就那样映入了他的眼睛。
    那少年璀璨而落寞的眼神,那样美,那样丽,那样静。
    静得恍若在等待着什么,并且已等待了千年,却…依旧清澈不染世间丝毫尘埃。
    他静坐梅树之间,点点红梅就在他头顶,白色狐裘披风的毛边遮住他小半张微微扬着的略显苍白的脸。
    显得那样…脆弱又令人怜惜,却…不敢轻易亵渎。
    因为那双漂亮的眼睛,回眸除了惊艳还有一片云淡风轻的疏离。轻易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坠入世间的梅仙,近在咫尺而又遥不可及。
    无情?他就是无情吗…
    <一>
    还是出手了。
    他不想的。
    他无情何时杀人如此犹豫了?他绝不允许自己犹豫。
    眼色一凛,一向云淡风轻的绝丽眼眸中,杀机毕露。
    方应看那瞬间只觉自己眼花,他竟看见无情的神色里带着淡淡的无奈与……悲哀?
    为何会悲哀?莫不是为自己?怎么可能…一愣神间,三根梨花钉就快到面门。
    侧身堪堪躲过,笑自己痴傻。那可是无情,方应看,你竟以为他真的会下不了手?
    血色长剑呼啸而出,一声龙吟,直指九天!
    雪刚晴的夜空中,连那轮皎洁的月都仿佛因此染上了几分血腥之气。
    方应看微微地笑着,一派不羁,邪美的容颜刹那间令天地都失色。
    “崖余,我候你多时了。”他说着,上前一步,同时反手将血河剑收入背后,只露出锋利的、带着杀气的剑尖。
    饮血无数的剑,果然无愧于“血河”之名。剑气嗡嗡作响,似已急不可耐。
    又一步,他有些孩子气的埋怨道:“无情可是要与本侯切磋?可就这样发出了暗器,本侯差点没反应过来。”
    无情不语,一只手紧紧按住燕窝的扶手,一只手里无声无息地握着一枚透明如水的情人泪——那是他最狠最厉的暗器。
    再一步,站定。方应看静静地看着仅三步之遥的他,
    无情暗暗的竟是松了一口气,他刚刚才发誓,若是他方应看胆敢再近一步,今天他们便会一起死在这依梅庄中。幸好,他停下了。幸好…
    方应看自然不知无情在想什么,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之人,看着白衣胜雪端然跌坐的无情。
    落梅凄美,映着他如雪肤色;月华如练,落入他如水眸中。一如初见,那惊鸿一眼。
    “我以为崖余来赴赏梅之约,是不会带着暗器的。”他笑,那般的风流倜傥。一袭红衣,更加衬得那笑分外的凄艳俊美。
    方应看是用笑作面具的人,他时常笑得那样净,那样没有城府,那样地让人捉摸不透…而他的剑落下之时,他依旧笑,那是胜利者的笑,甚至带着敢觊觎天下的狂傲,笑得令将死之人胆寒,令权贵王侯们噤声。
    而此刻,他的笑有些不同了。哪里不同,聪慧绝伦而极擅观察人心的无情竟都说不上来了。
    “无情没有内力,一向暗器是不离身的。这点,小侯爷不是不知道吧?身处险恶江湖,无情防的人…可不止侯爷一个。”无情淡淡开口,声音悦耳宛如来自幽谷之轻灵风声。
    “那无情为何在看见本侯之后就用上了暗器?本侯可是…受宠若惊。”方应看眯眼,嘴角勾起略弯的弧度,就那样浅浅地笑着。英气而凛冽的剑眉也因这个微笑变得柔和许多。
    方应看的眉,一向在他的看似毫无心机的笑容里是个突兀的存在,因为那些狂傲与掩不住的不耐都会通过他的眉毛表现出来,那是天生的霸相,无情记得自己曾经说过。
    “那小侯爷的血河剑,又为何剑气嗡然?对无情是否已起了杀意?”无情摩挲着扶手,也不抬头,他在计算着,如何力度与方向才能打中方应看而不伤了他的要害。
    无情心里无比明白,他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方应看不但可以躲开而且可以躲得很潇洒与迅速。方应看是目前为止这世上唯一可以接住他情人泪的对手了。可他依然怕,怕方应看真会死在自己手里……
    自十六岁与自己相识至今,这个对手是那样的不同,以至于……让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改变了自己的原则。
    方应看静静地、慢慢地向前一步:“这大宋这般积贫积弱,你一人又怎能抵挡得住内外无数人的野心勃勃?崖余,放弃吧。”放弃吧,待我方应看夺得天下,你我…再共赏这花开花落可好?
    “尽管觊觎大宋江山的不在少数…”无情轻轻抬头:“可真正可以夺得天下的,无情一直相信只有侯爷一人。”
    算是夸奖?方应看自从有了谋乱之心,便一直收敛光芒,对任何人都谦和地笑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汴京的风吹草动。只有他无情,那样地了解自己。方应看也疑惑,那无情把自己那天那番话究竟是当作自己醉了还是戏言?他究竟懂还是不懂…
    “天下不可乱,苍生无错…”无情的心一寸寸沉下去:“若无情死,六扇门拼死也会守护住这江山。”决绝的声音在夜空破开,落在方应看耳畔,是宛如杜鹃啼血般悲凉!
    那一枚情人泪,到底还是发出了。收入袖中的手,竟有些颤抖了。
    心念电闪的刹那,方应看的身体未动分毫,他的剑嗡鸣声更大,随时要脱手而去。
    方应看!你在干什么?无情的瞳孔骤然紧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打出了两颗如意珠,自然是打不下情人泪的,可拼尽全身力气,总归还是将情人泪的方向打偏许多。
    一声闷哼,方应看浑身一颤,左臂处有血汩汩冒出,使得红衣的颜色迅速深了几分。
    那血落在雪地,那般醒目。刺得无情的眼竟生生有些痛了。
    无情知道,自己输了。他再也不是无情了…
    方应看“呵呵”地冷笑一声,那瞬间他在想所谓的“两全之策”,如何让天下不乱就可易主。尽管,这显然是无稽之谈。
    所以他没有动,所以他也没有听到如意珠与情人泪碰撞的声音,如意珠落进雪里,情人泪在他臂里。他冷笑,他的血河是因为许久未出鞘才嗡鸣声不断,是他无情对自己动了杀意啊。无情,无情…好一个无情!忍着剧痛,他毫无眷恋地用剑刺向无情,红色衣袂翩飞,带着罡风袭向静静端坐着的无情。
    无情一拍扶手,已用轻功飞到了一棵梅树之上。他坐在枝桠之上,神色淡淡不露悲喜。白色的衣衫落满月华一片,他伸手攀着一枝梅花,两鬓的发随风飘动,清隽而出尘。
    他就那样看着,看着他的燕窝被劈成两半,看着方应看颀身而立,剑尖点地,看着雪地上那串血珠凄美地一如这依梅庄的梅花。方应看,你应当是恨极了我吧…
    他无情一向以聪慧绝伦与暗器著称,怎会不懂?怎会不懂他对自己那无法言说之情感?只是,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啊。
    方应看跃起,剑尖尚未近身,剑气已划过无情洁白如玉的脖颈,留下淡淡血痕。同时,无情的一缕青丝也被剑气割断,轻轻地落下了。
    无情拉住树枝往后一躺,另一只手已经发出了第二枚情人泪,打向了血河剑。
    两道身影,一红一白。白的随意坐在梅树之上,宛如坠入世间的梅仙;红的英挺立在雪地之中,好像血色长夜的修罗。
    “崖余。”方应看轻飘飘地开口,那两个字用他低醇磁性的嗓音说来竟动听的无法言说:“有句话叫‘与天斗,其乐无穷’,在我看来,却是‘与你斗,其乐无穷’呐…”
    因方才强行运功,失血过多,方应看的眼前渐渐模糊。他不懂无情的心,也不懂自己的心,为何在看见他为自己所伤心里竟是钝痛的,明明他方才也伤了自己呀。
    方应看向后倒下,渐渐失去意识。
    “大师兄!”铁手心急如焚,刚踏入依梅庄便闻到淡淡的血腥之气。心中警铃大作,呼喊声更加焦急起来。
    傍晚的时候世叔才告诉他们师兄弟四人最近汴京城里或许要有些异动了,让他们千万小心。六扇门在有桥集团的探子回报近日方应看似乎有所动作,他竟暗中劫了一批运往抗金前线的粮草。
    这消息是否属实世叔并不知道,他也怀疑方应看不会就这样出手了,方应看一向谨慎,韬光养晦才是他一直的战略、长久的生存之道。可这汴京近来过于安稳,江湖之上谁都能嗅出那安稳之下一丝蛰伏谋动的野心。是否来自方应看就不得而知了。
    方才白可儿才送来一封书函,上面的话语简明扼要:与故人约,勿要担心。
    铁手自然明白这书函里的“故人”指的是谁。正是因为这故人,他才如此不放心,还未来得及告诉还在外查案未归的追命与冷血,他就急匆匆赶到这大师兄偶然提到的“故地”。
    “大师兄…”铁手愣愣地看着雪地里一片狼藉,方应看倒在雪地里,而无情也跌坐在方应看旁边,眼眸低垂看不清神色。
    “大师兄!你没事吧?啊,师兄你的脖子…”铁手连忙上前扶起无情,那身体的冰凉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似乎因心力交瘁而没有了丝毫力气的无情却是那样轻,那样地不堪一击。
    “小伤,我没事,我们走吧,我刚刚用方应看身上的信号弹发了求救信号,神侯府的人就要来了。”无情闭上眼,有些累了。
    铁手看了一眼方应看,他左臂上的血流得缓慢,应该是无情点了穴暂时止住了血,一时没有性命之忧。
    “好。”铁手不再多言,背上无情迅速离开了依梅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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