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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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知道高槊到底缺钱到什么程度。
他能理解上次高槊愿意替自己去调解,秦晓晓自己做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又是受他指示主动提出的调解,可这次太不一样了,受害者一听就是弱者,他很想知道高槊到底怎么能够违背自己的良心去替郭家卖命,他自己是孤儿出身,过了那么多苦日子,现在怎么着也算是衣食无忧了,还这么丧心病狂敛财,这是要报复社会?
燕啸又将车开到了他们常聚的地方。刚停车许绍就从车上跳出来,去找自己的车。
“哎哎哎,绍你去哪?”燕啸大声问道。
许绍没回他,只是挥了挥手就走了。
路上许绍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他觉得高槊应该是个挺善良的人,就算自己为了那点儿小心思不待见他,可是看他为人处事还有过去的经历,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出卖良心的人。越想越气,觉得高槊辜负了他的信任,所以他决定去高槊工作的事务所问个明白。
到了事务所他才知道高槊下班了,还跟高槊同事扯了一会儿,问清楚高槊家地址后又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等他真的到了高槊家楼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实在太莽撞了,他跟高槊最多也就是认识而已,朋友都谈不上,就认识那层关系也是很勉强的。随后又想了想,毕竟高槊还为自己家公司做一些事情,他一定要确定这个人人品,不然怎么能放心把事情托付给他!这样安慰自己之后,许绍理直气壮地敲响高家的门。
“谁呀?”里面传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想来就是高槊妹妹了。
不过这个问题自己还真不好回答,说朋友吧,确实只是泛泛之交,说同事吧,两人又没共过事。
许绍这边还在纠结怎么回答,高忻却先开了门。
“你找谁呀?”高槊平时跟人交往总是为自己留有余地的,很少把朋友带回家,因此高忻对高槊的工作环境不甚熟悉。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帅气俊朗的男生,登时心下有了好感。
“呃,高槊在吗?”许绍以前去别人家里都是先跟人约好了,也会尽到相应的礼数买点什么东西,这次他是抱着质问的心态来的,自然是气势汹汹,可是面对一个完全无辜的妹子,他颇觉有些尴尬。
“在啊,进来吧,我哥正在准备晚饭呢。”高忻一听是找自己哥哥的,自然把他划入了哥哥至交好友一栏,毕竟哥哥以前很少带人回来过。
一听自己刚好赶到了饭点,许绍更郁闷了。高忻又请他进来,他只好硬着头皮进门了。
厨房里高槊听到动静立马放下手里的锅铲,围着围裙就出来了,待到看清来者,脸上冷得能结一层冰。
“许先生找我有事?”高槊心里暗道此人实在幼稚至极,之前在工作上处处作梗,昨晚又对他回家百般阻挠,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又触了他的逆鳞,竟然惹得太子爷直接找上门来。
“我有点问题想要问你。”许绍越发有些尴尬,本来是憋了一肚子气冲上门来的,设计了那些个有理有据的问题,准备问的他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结果现在反而是自己泄气,一句都问不出来。
一句话让高槊疑窦丛生,却又实在猜不出太子爷居然是上门挥洒正义的,不想留他做客,只好回道:“如果许先生是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我们可以明天再谈。抱歉,舍妹一直不喜欢我在家里处理公事。”
许绍也不想自讨没趣,想了想还是明天再说。
“那行,明天你到我家来,我问你点事儿。”
“还是在公司吧,明天我正好要去贵公司结算上次的劳务费。”高槊回绝。
“也行,那先这样吧,那我先走了。”许绍如释重负,连客套都没有就走了。
“那个人是谁呀?你同事?”高忻好奇。
“没谁,吃饭吧。”高槊无奈答道。
晚饭时间高槊一直在考虑,许成公司的事回去跟老师讲一下,换一个人来负责吧。他实在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不入眼的事竟然让人家找上门来。想了想大概还是太子爷奇怪的自尊心在作祟,换个人恐怕事情都会顺利得多。
许绍回家后则是让公司财务将高槊提到的报酬明细全发给自己,并且告知对方这项工作由他亲自来做。财务只觉一头雾水,但也没多问,将资料全都整理好发给了许绍。
许绍连夜翻看资料,一阵饥饿涌上来,这才发觉自己还没吃晚饭。只好从冰箱里寻摸东西煮着吃。本来家里就他跟他爸两个人,他爸以前经常在外应酬,现在好一点,也是睡在情人那里。其实许绍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非要两个大老爷们儿在家里大眼瞪小眼他才觉得别扭。
高槊那事儿,说不定有什么隐情呢。律师嘛,都是当事人至上的,最多就是辩护个减轻罪名争取宽大处理什么的。毕竟这事就这么摆着,说破大天去也不可能无罪释放。看高槊今天围着围裙的样子,还挺像个会过日子的,就是不知道做的菜好不好吃。
哎哎哎面糊了!许绍一直想着别的事,都没工夫招呼自己的晚饭。糊了一锅他也没心思再做,又打电话叫了个外卖躺回床上继续看。
高槊做的饭好吃吗?
“挺好吃的,可惜哥你现在太忙了,我都吃不到你做的饭了。”高忻赞道。
“以前吃了那么久,还没吃够啊。”高槊调侃道,眼中带着淡淡笑意。
“吃不够啊,这么好吃怎么能吃得够,再来一碗!”
“少吃点,胃积食晚上睡不着。”
“知道了,哥。”高忻兴冲冲地去厨房盛饭,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没。
高槊做的饭不错。因为他以前在学校食堂做过卖小炒的兼职。
大多数同学就算找工作也不会在学校里面,尤其是食堂这种地方。除了工作累以外,还有就是来来往往都是同学。
但是高槊不在乎。
因为在食堂工作可以省下饭钱。
省下饭钱是什么概念?除了自己廉价的衣服以外,没有任何支出。
而且省时间,离教学楼和宿舍都近些。
学校很慷慨,给的工资也不算少。
他很感激当时的室友,自己在食堂工作后回到宿舍,身上总是有一股炒饭的味道,从来没人嫌弃他,相反,大家都很包容,知道他工作辛苦,在他睡觉的时候都放轻了动作,生怕吵到他。宿舍里平时老爱在游戏里跟人语音卿卿我我的赵遥远一看高槊躺倒床上立马就能跟对方切断话头。
“我哥们儿休息呢,宝贝明天聊啊。”
这一切高槊都知道。
说不感动是假的。所以他一直跟几个室友都保持联系。前几天还安慰了一下被家里扔去当兵的赵遥远。
大家纷纷开玩笑,赵遥远隐藏得太深了,看不出来还是个军二代。平时那作风,哪里有点军人的样子。听说大学本来家里要求填了是军校,让他自己偷偷改了。好不容易从大学里熬出来,被家里一脚踹到军队里,什么大姑二婶小叔叔轮番上阵苦口婆心劝他从良,他实在架不住唠叨就去了。
之前同学聚会再看到赵遥远,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原来的小刘海和花不知道多少钱给做的造型愣是给剃成了个板寸。穿的也是以前跟大家一起地摊上买的T恤,就是精神了很多,哪还有当年网瘾少年的样子。听说现在已经调到市消防局做消防员了,以后大家还能多见面了。
那天赵遥远整个人异常兴奋,喝了很多酒,分开的时候抱着高槊就是不撒手,跟他讲自己以前如何如何,妹子在手天下我有,结果到了部队后连妹子手都没摸过了,以后光明的生活又要回来了。最后还是穆澈说自己要回去拿东西让高槊陪着才死活把这祖宗从高槊身上扒下来。扒下来之后还不消停,硬是逼着高槊以后常联系,高槊哭笑不得,连声应了。
第二天,许绍早早就去了公司,还跟许成打了个招呼。眼见儿子的工作要步入正轨,许成心里乐开了花,连带着手下工作也轻松了些许。
高槊面对热情招待他的秘书称得上是受宠若惊,毕竟他以为以许绍的小心思,不定怎么冷落他呢。
许绍做了不少工作,核对时也是认真做完了。
高槊因为昨天他私闯民宅还是有些疑惑,但是仍然配合得将工作做完。
工作完毕,两人坐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你是不是有事要问?”
“嗯,郭延泰那个事儿,进展得怎么样啊?”
“抱歉,客户隐私,无可奉告。”
“你得了吧,你就是现在不说,我直接问他都行,早晚都会知道。”
“抱歉,除非郭先生亲自知会我,否则我确实没有权利告诉您相关事宜。”
“那我就问你一句,你赚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姑娘这辈子就毁了?”
“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高槊起身欲走。
许绍突然气上心头,他觉得对方至少该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接这个案子,哪怕是缺钱,他都能理解。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解释。还是他真的像自己以前想的那样,唯利是图。
“你站住!”许绍起身拉住高槊。
高槊皱眉,扭身大力甩开对方的手。
许绍心急,一拳砸在了高槊脸上,高槊闷哼一声倒地。
“你是不是要做无罪辩护?你知不知道那个受害者只有十七岁!那个人渣毁了她!你居然为这种人辩护!”
高槊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资料,仍然无话,走出了办公室。
许绍一时气结,打电话给燕啸。
“呦,闲着呢?怎么有功夫找我?”
“郭延泰现在什么情况?”
“你问他干嘛?我怎么知道?”
“快说!我知道你知道。”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吃了炸药桶了。得得得,祖宗诶,别说,那律师还真挺厉害的,好像没拿到什么证据,准备给放回去了。”
“怎么可能?不是说立案了吗?”
“小村子,派出所都不敢管,连夜把案子上交了市公安局,不过关键性证据没找着,报案的那个老头现在也要撤诉。这可是要承担报假案的责任,公安局怎么说他都不听,现在的情况的检察院因为证据不足不予起诉,公安局也没办法,只能这么着了。”
“怎么会没有证据?”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那个老头好像就是那个律师说服的,他亲自毁了证据,在取证之前把什么床单衣服一把火全烧了。我跟你说啊,喂,喂?”
许绍按下了挂机键。
“怎么搞的?突然挂我电话。”燕啸郁闷。
他冲向了地下停车场,高槊正在向外开车。
许绍拦在了车前。
高槊摇下车窗,“还有事吗?”
“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高槊下车。
许绍一把将高槊按在车门上,身高优势顿时显现出来。
“你他妈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你刚刚问了郭少?他出来应该没这么快啊。”高槊淡然。
许绍怒极反笑,“你是不是良心被狗吃了?”
“放手。”
“不放!我平时也没那么闲管别人的事,不过人渣落在手里了么,替天行道本少爷还是乐意做的。”
高槊用力想将抓着自己的领子手掰开,无奈自己自出校园以后整天枯坐办公室,要么就是到处跑案子,没什么时间锻炼,面对以健身为己任的许绍,完全无力对抗。
“正义,只是你们这些人才会去追求的。”
“什么?”
“我说正义,只有你们这些衣食无忧的人,才会去奋力追求。”
是的,他早就想说了。
许绍的善良与正义在他眼里多么可笑。不管是秦晓晓还是郭延泰,许绍好像都是上帝视角。他觉得对方可怜,他觉得对方可恶。他接受过高等教育,追求自由平等正义。
他似乎正气凛然。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一个连活下去都是奢望的人,正义对他来讲,多么的微不足道。
那些被称为廉价劳动力的人们,他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拿着微薄的薪水,家庭的重担早就压垮了他们的脊背,他们有什么精力去计较,资本家与他们是不公平的?
“你刚刚说,聂小玲的一辈子毁在了郭延泰手上?”
聂小玲是受害者的名字,十七岁。
许绍没有回答,只是恶狠狠地盯着高槊。
“不,不是这样的。聂小玲的一辈子,是毁在了你们这种人手上。”
许绍收紧力气,高槊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象征性得挣了两下,仍然没有挣脱开去,但是许绍稍稍松了手。
新鲜的空气重回大脑,高槊也不计较对方仍然卡着他的脖子。
“郭延泰带来的伤害是一时的,有像你这种想法的人,才是真正毁了聂小玲一辈子。她本可以忘记这件事,安心过下半辈子的生活。你自小受宠,大概不清楚人言可畏是什么意思吧。她所生活的村子那么小,小到谁家多了几只蚂蚁全村的人都会知道。她父亲收入如此微薄,她这辈子不能离开她的村子,只能每日受人指点。”
“你的意思就好像你是为她着想?”许绍冷笑。
“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对的事情。郭家能给她一笔钱,让她离开那个地方,也答应给她父亲找个工作,她的下半辈子可以衣食无忧。”
许绍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他觉得自己似乎受了高槊的蛊惑,摇摆不定。
高槊看出他的动摇,将他的手掰开,重新坐回了车里。
看着高槊远去的影子,许绍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