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琮要去的那个地方，是一家隐藏在荒山野岭深处的“疗养院”，她跟舒凯开了五六个小时的车才找到那里，整栋建筑被环绕在高墙之中，上面有荷枪实弹的警卫来回巡视。他们在门前停下车，有卫兵上前检查两个人的证件和介绍信。
    两个人把车开进里面，在仅有四个车位的小停车场里停好车，进到办公楼里，一个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的人领着他们到院长办公室。这里大概是建国初期的建筑物，楼道阴暗，顶棚很高，老化严重，有的地方一直在掉墙皮，有的地方被重新抹过，墙上斑斑驳驳地几块，显得更加恐怖。
    院长办公室很简陋，老旧的办公桌上铺着绿色的台泥上面压着一块玻璃板，玻璃板下面有几张照片，穆琮和舒凯站得远些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东西。院长是个五十岁上下大腹便便的秃顶中年人，左手缺了三根手指，右手少了两根，桌上的烟灰缸里积满了烟蒂，院长的牙齿发黑，指尖发黄就连眼珠都有发黄的迹象。也穿着脏兮兮的白大褂，对着穆琮笑得一脸猥琐，那样的眼神和表情让舒凯下意识地错前半步稍稍把穆琮护在了身后。
    这里的人不仅仅是“病人”，连工作人员都因为常年无法与外界接触而变得病态，神经质。
    两个人等待身份核实的时候，院长被人叫走去查看病人，穆琮站起来走到窗前看对面的“疗养楼”，这里其实就是个疯人院，疯子关进来继续发疯，好人关进来慢慢变疯。
    舒凯也走了过来，他没看窗外，他看到了院长办公桌玻璃板底下压的照片。
    穆琮听到极清脆的哗啦一声，那是舒凯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她还听到舒凯说：“这里真的是个脏地方。”
    这些变态，居然把性侵病人的照片当成收藏品压在玻璃板底下。
    院长回来了，还带着那个他们要见的人。
    院长的办公室里面有个套间，就是专门用来做询问室的，里面有张巨大的木桌，四个桌脚伤痕累累，他们要见的那个人手上脚上都戴着保护性束具，两个腰挂电棍的男护士押着她在桌子后面坐下，一盏强光灯直接打在那个人脸上，她瑟缩了一下，拼命躲闪然后被人控制。穆琮终于能看清她的脸。
    那是个极漂亮的人，虽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但从她残存的轮廓来看，她曾经一定是位风姿绰约明眸善睐的美人，或许还要再加上一个英姿飒飒。
    此时的她，曾经顾盼生辉的眼睛只剩空洞，下意识地畏缩躲闪，脸部肌肉神经质地抽搐。极度消瘦，过大的病号服套在身上摇摇欲坠，巨大的领口几乎将整个肩膀露了出来，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各种引人遐想的污秽痕迹，穆琮突然觉得恶心。
    穆琮从手机里调出安苏娜的照片，隔着桌子送到了那个人眼前，她十分畏惧地瑟索了一下，接着紧盯屏幕，不一会儿死寂空洞的眼眸中泛出光彩，用喑哑的嗓音开始嚅嗫“小娜……这是小娜……”
    接着，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她猛地扼住了穆琮的脖子，手指几乎陷进她的脖颈中，一边摇晃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叫“把小娜还给我！！！你们这群王八蛋不能动她！！！还给我！！！还给我！！！傻X王八蛋！放我出去！！！让我去找她！！说好的我说了就放了我！！！我要去找她！！！小娜在哭！我不能让她哭！”
    没想到瘦得几乎只剩骨架的人能有这么大的力气，穆琮一瞬间就被扼到窒息，再恢复意识她已经被舒凯抱在了怀里，终于解脱的穆琮剧烈地咳嗽，干呕，一个男护士把他们撵出谈话室。
    “病人发作了，我们要开始治疗。”
    可穆琮分明从门缝里看到，那个人被脱得全身赤裸地压在了桌上。
    “你们！”穆琮要往里冲，被舒凯抱得更紧。
    “穆琮你不能去！”
    穆琮挣了两下没有挣动，谈话室里面开始是尖叫哭闹和打斗声，之后就变成了喘息和呻吟，声声摧心。
    穆琮突然想，安苏娜为什么、凭什么得到自己的同情，她可以坐在头等舱里、在游艇里、在星级宾馆里享受人生，在实验室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以一个不开心就跑到世界任何地方。
    而门里那个人，等着她的只有无尽的折磨和死亡，没人把她当人，她也再没机会活在自由和阳光之下，她却仍然记得安苏娜，即使过了十年，即使意识凌乱，她却还能记得安苏娜……
    良久，穆琮沉重压抑地长叹一声，跟舒凯说“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