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场人物：黯然离京的白苏，小徒弟
    “有施妹喜，眉目清兮。有苏妲己，骨肉婷匀。幽王一炬，褒姒一笑。骊姬夜哭，骊姬倾晋。桃花夫人，妖姬夏姬。有女同行，颜如舜英。浣纱西施，吴宫郑旦。今兮何兮，山有木枝。”
    本该趴在案台前好好练字的小女娃眼瞅着师父离开了书房，立马不老实地扔了毛笔，翻箱倒柜地玩了起来，结果就翻到这么一叠手抄薄子，藏在一个小柜子里边。她屏住呼吸打开那泛黄的卷页，只见首页抄着一行旧长诗，没在乐府上见过，又全是师父的字迹。她歪着小脑袋念出来，只觉这词泼辣张扬，大抵是他年少轻狂时所作。
    她偷笑了起来，偷偷低喃，“没想到我这么温文尔雅的师父，也有这么露骨，小家子气的时候呢。”
    “你在干什么？”
    正当她趴在地上倒翘着腿哈哈大笑时，忽然门边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她一惊，只见师父白苏冰着一张俊脸，已立在她的眼前。
    她赶紧嗖得站起身来，抓起那册子就要跑，很自然地失败了，被白苏淡定地捞了回来。他瞥见她手里的册子，忽然微微发怔。
    她不怕死地瞅着他，想了一想，奶声奶气地问，“听闻很多年前有一个公主生得貌美如花。咸通十年大嫁时，去路边瞧她的人把京城的青石路都踏碎了。然而公主命不好，出嫁后一年，病薨，皇帝大悲，大办丧事，大杀太医，又是满城风雨。我还记得这公主追封卫国，谥号卫国文懿公主。您这诗上这么多的举例，都是借别人的典故来赞美她的吧。”
    师父兴许是欣赏她的美貌呢。
    可惜显然是小徒弟猜错了。白苏淡淡地执起薄册，攥在手心，“这你就错了，那种公主也不见得真是绝色，只不过是得帝王宠爱罢了。”
    他无言地把那册子妥当收了起来，一时思绪麻乱。
    入夜后，想起明日便是清明了，更是难寝难安。他索性披衣起身，捻着支笔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半晌竟写成了两个字：
    “清河”
    他凝视良久，一滴冷泪染淡了墨色。
    有相怜者道是——
    “百千夜尽，谁为我，化青盏一座，谁为我，独望千年烟火。”
    第二日，他照常带着小徒弟去祭拜故人。拜完了一排排坟头，小徒弟忽然指着一块无字的碑，不解地道，“今年师父是不是又要在这里坐上半天，可是这墓的主人到底是谁啊？”
    以往男人是不理她这种问题的，但今年不知怎的，他淡淡一笑，开口了，“是昨天你猜了半天的美人啊。”
    “哦？。。。看来这人和师父关系匪浅呢。可惜那么美，怎么就这么命薄呢，要是她能活到现在，兴许真能比那卫国文懿公主名气还大。”小徒弟喟叹一声，愁眉苦脸的。
    可对白苏而言，这些往事早已不重要了，他提步来到附近的水榭边上插了几条柳，又在山头的这块无字青石碑边上奉了一些当日新摘的桃花朵瓣，浇了一些去年初酿的薄酒。
    这些年他潜心学术，信步史书，只觉得数百年也如一晃。
    美人的容颜更何其短暂，纵使不计美人迟暮，数百年的时光亦足以将一切碾作凡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