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出殡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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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妃的棺在宫中停了十八日,因其死前怨念深重,请了须臾尊者在祥福宫布了净化阵法,完毕之后,与帝泠一起,葬于京郊皇陵,这些日子我回了玉桢宫,只是父皇仍下有禁令,不得出宫,其间他也来看过我几次,但每次都是行色匆匆,我也就安心在宫中养伤,许是这次伤了根基,伤势复原得很慢,大半个月了,仍不见好,在床上运功调息,灵力所过之处,多有阻抑,堪堪行了两个周天,就已满头大汗,帝钧见我睁眼,忙拧了张手巾作势要为我擦脸,我笑着接过。
    他这些日子倒是长高了不少,脸上身上那些伤痕已经不见了,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那双漆黑的眼睛,明亮如星,就像那年的泠儿,想到泠儿,我的心里一窒,不过他可比泠儿跳脱得多,精力旺盛,是个习武的奇才,不过短短几月,剑法已是练得有模有样,主灵力是风,行动也如风一样,只有在我这里才老实些,连紫陌都对他头疼不已。
    小小年纪,对自己的要求却是十分严格,每日寅时起床练功,我让追风逐日教他武功,自己也偶尔指点一二,这孩子的悟性非常高,对行军布阵之术更是异常痴迷,只是每当我运功疗伤时,他必定要守在我身边,因为之前有一次运功出了岔子,血脉逆流,当他们发现时我已经倒在床榻之下,从此,每次运功,帝钧都会在我身旁,尽量放缓气息,不打扰我,当我完成后,总会看见他那紧张兮兮的小脸。
    紫陌端着药走了进来,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虽然喝了无数次,但那味道还是让我忍不住皱眉,帝钧忙拿了一块饴糖给我,我摇摇头,那甜味我更受不了,脱了外衣擦了一遍身子,我准备睡下,帝钧却望着我还不愿离去,“七哥,你今天脸色不好,我和你睡吧!”
    看他那期待的神色,我笑着点点头,他欢呼一声,像是怕我反悔一样,迅速占领了我床榻的里侧,紫陌也笑着摇摇头,退出门去。
    第二天寅时,帝钧很准时就醒了,轻手轻脚地下床穿衣,我拉住他,“这么早,再睡一会吧!”
    他似犹豫了一下,继而坚定地摇摇头,“我要去练功了!”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晨光中依旧熠熠生辉,我伸手抱住他,“钧儿,告诉七哥,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练功,七哥不希望你这么受苦!”
    他转过头面对我,咬咬唇,“因为我想要保护七哥,不想七哥再受伤,杏娘死了,是钧儿没法保护她,但我希望七哥活着,以后我要做大将军,让七哥永远都不被别人欺负!”
    我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他,这孩子,竟说,要保护我!
    他看我一眼后跳下床去,我的心一阵暖意,原来这皇家,还是有温情的,虽然,不知会持续多久,但从这一刻起,我也决定了,我定要护这孩子一生,哪怕手中沾满鲜血,直到他能脱离我的羽翼,独自翱翔。
    这辈子,我是注定飞不起来了,我已把自己囚禁于牢笼,但钧儿,我希望他能自由自在地,天空海阔,心如疾风。
    又过了两日,容妃出殡,还没到卯时,我便和钧儿着孝服去了祥福宫,此前求了父皇几次,他才答应让我前来,天阴沉沉的,偶尔飘下几片雪花,素色的灵幡在旗杆上猎猎飞舞,一片萧瑟之气,送葬的仪仗从宫门口一直排到正殿前高高的台阶上,殿内的棺木从半月前的一座变成了两座,跪了满地的宫人在哀哀地啜泣,此次殡仪由帝璟主持,他与须臾一同站在正殿的门边,正说着什么,神情严肃,见我走来,略略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须臾倒是对我微微欠身,“殿下来了,不知贵体可还安好?”
    我拱手还礼,“劳尊者挂念,本王已经好了许多,不知二位怎么还在此处?”
    须臾面露难色,转脸看了一眼内殿,原来是容家的人都跪在棺木前,神情哀思沉重,许久不见容将军和夫人,这次竟似一下子衰老了许多,想他半生戎马,为苍玺皇朝立下赫赫战功,生平只此一女,而今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免动容,走上前去。
    见我走来,容将军依旧直直地跪在那里,看都没看我,我拱手行礼,“娘娘与十一皇弟已去,还望将军节哀,何况将军与夫人年事已高,怎可长跪于此处?”
    他淡淡扫我一眼,虽是须发花白,但那眼中的肃杀之气,仍使我心中一凛,“殿下此言差矣,微臣在此跪的是我苍玺堂堂的皇妃和皇子,有何不妥?”
    我不免轻叹,他的声音中气十足,但其中的不满,我也听得一清二楚,“既是如此,现已快到出殡之时,还望将军体谅,若将军有何难处,还请直说,帝倾虽不才,但必将竭力为之。”
    我又深深一揖,他顿时面露哀戚之色,“我容家不要其他,只求陛下给个说法,以慰我儿在天之灵!”
    他神情激动,俯身拜去,我忙侧身让礼,伸手去扶他起来,谁料他挣开我的手,“容家世代忠烈,几代男儿也算为苍玺立下汗马功劳,而今唯一爱女却惨死宫廷,微臣二子,三子,四子听闻长姐亡故,已请表回来奔丧,再过几日便到京中,无论如何,老夫也要让他们来见长姐最后一面,老夫如今已别无所求,还望殿下体谅!”
    唉,看来这一家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就算弄得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了,怪不得连父皇也只能把他晾在一边,但若是等到那几位回来,那还了得,容家几位公子,皆是少年豪杰,特别是二公子容戬,运筹帷幄,用兵如神,战场上所向霹雳,年纪轻轻已是少将军之衔,只是听说性格也如父般刚烈,宁折不弯,所以倒不适合入朝为官,这样的人,却是开疆辟土,保家卫国的不二人才。
    眼见着吉时快到,帝璟又朝这边看了几眼,我暗叹,看来是不得不用了,我手上略施力,硬是把容将军移了半个位置,靠近灵棺旁,我侧身挡在他的前面,他没想到我竟能动得了他,正待发作,我迅速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他看了后呆了一呆,随即颓然地坐下身去,半晌之后,才抬手向身后一挥,容家人见状这才让开路来,我作势将他扶起,低声道:“此事容后帝倾再给将军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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