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十八章 志在何方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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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桌前散落一地的藍冊子,大殿上沒有人敢站出來多說一句話,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清晰。
趙光義低頭跪在殿中,一旁的林恆秀嘴露狡黠,看著將被定罪的王爺,頗為得意。
趙匡胤坐在龍椅上,睨視趙光義,眼裡有幾分欣慰,卻也只是一閃而過,他思忖著,也似乎在等著什麼。
「啟稟皇上。」魏墚終於出聲了。
「說。」茶杯遮住了他嘴角的彎起。
「微臣等冒死上諫乃是見百姓在此次大旱無米可食之際,而我大宋王爺卻買斷商賈貨糧,定價出售,謀圖其利,甚至…」故作為難,痛心地說:「甚至買下北城後山,私蓋別院,林大人也是幾番掙扎後,冒死上諫。」
「臣等痛心,盼皇上為我大宋,肅清朝風。」魏墚黨派跪地請求。
啜了口茶,趙匡胤深吐口氣,靜默一會兒。
魏墚微微抬眼,總覺有異,可此時也不可能收回奏章,只能等待。
「王爺,可有話要說?」放下茶杯。
「回皇上,臣弟與那慕容楚、曾耀繒確實商談數日。」
便聽朝政上一陣耳語。
趙匡胤依舊靜默,就看著趙光義。
「皇上也見了那商賈們的帳冊,物價哄抬,百姓連平日所需之米鹽都買不起,我大宋何來壯丁護國,何來繁榮錦裕。」低頭作揖。
「皇上,王爺這為自己脫罪!  」傅榮趕緊補上一句。
「臣弟縱使有罪,那便是私下與商賈簽下商約,一統米價。那便是與商賈制約,曾拓港埠,通流我大宋瓷玉,以顯我大宋之物博。縱使有罪,也是與那商賈商討貨幣一統,方便百姓,既使目不識丁,也能運用錢幣,互益商賈與便民之利。」趙光義說得清楚,在理。
「可,王爺在北城後山所買下的別院,足足有半山之廣,但憑王爺一年俸祿,也不可能買下此地。」那傅榮一看便是小奸小惡之樣,不屑的說著,還帶著幾分輕蔑:「倘若非與商賈之間有所賄賂,怕是買不起那宅子,還贈給了元大人。」
趙光義聽見虎兒之名,袖內拳頭緊握,他忍著怒意。
「是啊,王爺買下別院,贈與元虤一事,百姓可是看在眼裡,不顧百姓疾苦,貪圖享樂,恣意揮霍,王爺此舉,不僅壞了自己名譽,可是連元大人也累著。」林恆秀再次作揖。
「兩位大人,此言差矣。」李岑李太尉上前一說。
只見皇上罷了罷手,讓他說。
「一則王爺與那商賈所議之事,句句條條都為百姓謀福,以振大宋繁榮,一統米價之益,乃為防止百姓無米可食,曾拓港埠驛站,便於商團,也利百姓從商,更因為大宋貨幣一統,從南至北,西至東,貨幣相同,百姓不必為了換銀換銅,而有所損虧,豈不是更便民。」看了一眼魏墚黨人,又說:「那別院如下官所知,乃為褚莊私地,元大人本就生於褚莊,兩位大人如此詆毀王爺與元大人,似乎太過。」
「李大人,莫非你也參入其中。」那傅榮說話不經大腦。
魏墚趕緊出聲制止:「臣以為不管是否為王爺所買,此事百姓所見便是王爺買院贈於元大人,已對我大宋朝政,添上一筆惡言,還請皇上定奪。」
趙匡胤手掩唇嘴,他看見了趙光義握緊的雙拳,眉頭微蹙。
他這兩個弟弟,感情,真的好過了頭。
「陸平紳。」皇上喊上了此次狀元。
「臣在。」
又見皇上揮了揮手,要他說話。
陸平紳對眾大臣作揖,拿出兩本冊子,還讓人搬上了兩箱書冊。
「諸位大人,下官悉獲皇上諭令,半年前便清查整理王爺與各大人的帳款。」眾臣又是一驚,耳語不斷。
「其中王爺的帳冊,已墊下別院帳款,其俸祿已有一半皆入府庫,以還其貸。」又打開另一本,看了眼傅榮與林恆秀,又說:「至於傅、林、蕭、顏、黃五位大人,於帳數不符,還請五位大人下朝后,入三司府已表清明。還…」
話尚未說完,那五位大人齊聲喊冤。
「五位大人,切勿著急,只是想請大人入府說清楚罷。」陸平紳一臉耿直,不留餘地。
魏墚臉色一變,猛然明瞭,皇上早有所備,此次,便是等著他自斷羽翼。
「臣…等誤會王爺,擾亂朝政,罪該萬死。」他趕緊跪下。
其餘大臣一見,趕緊跪地,齊喊:「臣等罪該萬死。」
趙匡胤笑著:「你們這些大臣,上諫也要冒死,現下誤會解開,又要再死一回,可真當我趙匡胤是暴君。」
「臣等不敢。」
「罷了,此事,朕瞅著王爺提出之策,並無不可,可若於他一人施行,怕是大臣們也難以信服。」頓了下便說:「這樣罷!  」
指了指陸平紳:「陸平紳,你與王爺同辦此事,倘若能在明年春分之際,有所成效,朕有大賞。」
「謝皇上。」
「至於你們五位,三司自會給你們清白,倘若真有甚麼貪汙枉法之事,革職處分。」起身揮袖。
內侍官趙福尖聲喊道:「退朝。」
魏墚眼露紅絲,忿忿離去,這趙家之人,果然可恨!
馬伕欲拿下板凳,讓趙光義下車,誰知他直接啟簾,躍下馬車。
「唉唷,王爺,可要當心些。」
「沒事。」跑了幾步,又對馬伕說:「喜叔,我今晚著這兒,不用來接我了。」
「好咧。」褚喜搖搖頭,笑著,這王爺和元公子感情真好。
一進別院,趙光義讓人退下,便找著元虤。
「虎兒,虎兒。」他四處喊著,興奮之情顯露於表。
「在這兒。」手裡拿著藥缽,做著藥膏。
趙光義從他身後一把抱上,還親了他臉一口。
「當心!  」趕緊將藥膏舉高,他可不想在花上一個時辰重做一次。
「真如你所言!  」攬著他的腰身。
元虤一愣,笑了笑,轉身將藥缽裡的藥倒入小罐,便說:「可有提到別院之事?」
趙光義順手接過他的藥缽,倒藥。
「有。」臉上的興奮少去一半。
「皇帝哥哥可有罰你。」有幾分故意地問著。
「沒有。」鋪上油紙,蓋上瓶罐。
「你可別再誤會皇帝哥哥。」捏了捏趙光義的臉。
「我真以為他…只貪戀皇位,不顧我們兄弟情誼。」臉上出現愧色。
「你和皇帝哥哥就是如此相像。」拿起一把香草,搗著。
「我?和皇兄相像?」
「皇帝哥哥可精明得很,此次朝局,他必設局已久,久至那魏墚今日才知曉自己掉入陷阱,被皇上給擺了一道。」又說:「這局也讓你以為他已不是兄長,而是位皇上。」
「這怎麼能說和我相像。」他一點也不覺得像,也不想像皇上。
「你私下找商賈怕也不是這半年才找上,調查已久。」並未看向他,停下手裡藥缽,便說:「你為皇帝哥哥欲剷除魏墚黨羽,緊追其大臣枉法之事,以及見他為百姓無米可食之憂而憂,默默忍受朝政孤立之難,不也是因為兄弟而為?」
「可我…」他無法反駁。
他與趙匡胤確實相像,彼此掛憂,卻也彼此競爭,連作法也相似。
眉頭微蹙,倘若,他與皇上如此相似。
看了眼元虤,見他對他一笑,趙光義又抱上他撒嬌。
倘若,他真與皇上相似,那麼…
他還能擁有虎兒嗎?
秋分收割之際,元虤偷得半日閒,在別院看書,嘴角不時彎起,那是本遼文書,東城門汪大叔給他的。
說是遼國此時下推文字,欲讓百姓識得漢字與遼文,以利百姓與漢人相融,減少紛爭。
元虤看著此書,便想起韓隱。
他每日處在議府,聽上許多韓隱對敵之計,化險為夷,反敗為勝之謀,實在難與那位連五碗水煎二碗都不會的大將做聯想。
思及此,又是一笑。
這韓隱果真深藏不露。
「元大人。」門外出現了不曾聽過的聲音。
聽著不是褚李,他略開門窗。
「元大人,我家老爺有事找您。」
一見便是位穿戴華貴的總事。
「請問閣下是…」元虤順著那名管事的手看向轎子。
是皇上!
本想跪下迎接,被管事拉起,比了個噤聲手勢。
趕緊讓馬車入院,作揖迎接皇上下轎。
「你我無須多禮,私下我便還是你的皇帝哥哥。」在元虤面前,不稱朕。
「是。皇帝哥哥。」笑容有些靦腆。
摸摸他的頭,支退了內官,要元虤陪他走走。
元虤像小時候一樣,走在他身側。
「你這別院種得都是藥草和香料,也別有風味。」隨手拉近一株茶樹聞聞。
「虎兒從小就愛習醫,也愛這些藥草,便在院裡種滿了藥草。」便介紹了下皇帝所聞的茶樹。
「我們虎兒本就有才有能,現下讓你去議府當個譯官,甚是可惜。  」他也想重用元虤。
元虤一聽,有所警惕,但笑不語。
趙匡胤找了一處樹下便席地而坐,要元虤也坐下,陪他聊聊。
「虎兒,男子就該有自己的才氣與能力,有一番作為才好。」語重心長。
他並不希望元虤為趙光義隱藏自己才氣。
「你自小習醫,不只醫術,語言甚至謀策,也是精湛。倘若入朝為官為臣,定有番作為。」何以甘於隱於這別院之中。
「皇帝哥哥,虎兒自小習醫不畏榮華富貴,會說些外族語也是機緣,至於謀策,虎兒愧不敢當,定是妄論之時讓您見笑了。」娘說過,不要貪求權貴。
「虎兒,你不貪求權貴,但義兒需要。」他說得含糊。
見元虤不語,趙匡胤深嘆。
「為了保你,他需要權力。」還是點破了他們的關係。
元虤臉色一變,有幾分了然,幾分驚慌。
他唯一的擔憂,便是害了炅兒。
「傻弟弟…」又是一嘆。
秋風颯颯的吹,樹葉沙沙作響,兩人又是一陣無語。
「秋季大典,我定賜婚於他。」看著元虤。
元虤難過,說不出話。
「若非如此,朝政失衡,這天下恐將易主。」
他相信元虤懂得,這情愛之事,與天下之事相比,孰輕孰重。
元虤拔著身邊小草。
「哥哥此次前來,只是勸著你。」看著遠方,轉黃著樹葉:「男兒有志,切勿妄自非薄,哥哥不希望你浪費一身才氣。」
起身拍落身上落葉,又說:「你與光義之情,終將被人所指,彼時,他縱有不是,也是王爺,由皇族護著,可你…」
元虤停下手,低頭。
可他,終將成為有志不得伸,有才不得展,承歡男子之下的男寵。
「皇帝哥哥…」元虤話語輕飄:「再多給我些時日,可好。」
這一日,他不是早就知曉。
早在炅兒答應上朝那日,他便知曉。
「虎兒,哥哥永遠是哥哥。」拍上他的肩。
元虤點頭,他無法笑著回應趙匡胤,心微微痛著。
走出別院,趙福見皇上微皺眉,便讓人取了杯茶水。
「這別院裡一個下人都沒有,讓皇上給渴著了。」嘀咕著。
「這孩子性子本就清淡,便是如此,朕才心疼。」看了眼別院。
這別院依著元虤喜好建著,可想他倆人情至深處,微微一嘆。
若非他對光義有所期盼,他也不會讓兩位弟弟為難。
「皇上,披上斗篷罷!  」趙福難掩憂心。
雖有秋風,卻不致冷冽,趙匡胤還是聽話的攏上斗篷,還帶上領巾,乘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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