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不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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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唐唯安一觉醒来时,便看见白倾行坐在沙发椅上看书,陈嘉不敢与白倾行同坐一张沙发,只得局促地站在床边。茶几上放了一桶海鲜粥,香味四处飘散,让他的饥饿感倍增。
他转了一下头,虽然休息了一天让他恢复了不少,但仍有些晕眩,他忍不住伸出右手轻按了几下太阳穴。这个动作惊动了陈嘉,只见小姑娘一脸欢欣地说道:“安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唐唯安的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地答道:“没事了。”
说罢,他把目光转向白倾行:“倾行,你怎么来了?”
白倾行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床边,低声说道:“我听说你病了,便过来看看,顺便买了肉丸粥,你要现在吃吗?”
白倾行看到唐唯安想起身,立刻伸手去扶,并用枕头垫着他的后背,又仔细地为他调整了一下姿势,那画面看在陈嘉眼里,几乎满屏幕粉红色泡泡。
唐唯安轻点一下头,说道:“让你费心了。”
陈嘉原想去拿粥,但却被白倾行抢先了,只见他打开保温桶,倒了一小碗,捧到唐唯安面前,含笑说道:“你我之间不需这么客气。”
两个男神太帅,画面太美,陈嘉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她尽量以自然的语气说道:“安哥,既然你醒了,那我先回房间了。”
唐唯安虽然不想和白倾行独处,但陈嘉已照顾了他一天,想必现在已经很累,他只得点头同意。
在唐唯安将要接过瓷碗时,白倾行关切地问道:“你能拿得稳吗?”
唐唯安点头,接过瓷碗,一勺勺地喝了起来,内丸粥的味道十分鲜美,入口齿颊留香,让他的食欲大增,他连续喝了两碗才停下来。
白倾行抢先去洗了碗,无视唐唯安的阻止,洗完碗后还帮唐唯安泡了一杯红茶。唐唯安无奈地坐在沙发椅上,客气地道:“抱歉,竟然让你照顾我。”
白倾行坐在沙发椅的另一边,唇畔一直带着笑容,说道:“别这么说,我们是朋友,不必在意这些礼节。而且你生病了,我就是来照顾你的,哪能让你为我跑来跑去。”
唐唯安喝茶的动作一顿,他心里有些不自在,但表面却不动声色:“这些杂事交给陈嘉就行了。”
白倾行哪里不明白唐唯安的意思?他句句客气,有礼却疏离,即使自己表现亲近,他却一再拉开距离。每当夜深人静,他也会有些无力感,但他从初见这个人便陷进去了,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
而且他很清楚唐唯安的性情,这个人从出道起便一直以真面目示人,慢热且被动,若想得到他的心,便要一直把它捧在手心捂热。若没有这份耐心,便只能铩羽而归。
他自认有耐心,也够执着,所以他愿意一再等待。
他的笑容一直未变,保持着一种轻松愉悦的状态,只见他用手指轻扣着杯柄,却没端起来喝,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我的内景戏快拍完了,我再过几天就要离开剧组。我们恐怕要几个月后才能再见了。”
白倾行的戏份都集中在开头和结尾,戏份不算多,又因为拍得比较顺利,白倾行很快便拍完了,他的行程很紧,拍完后便要离开剧组,等拍外景的时候直接到拍摄地与剧组汇合。
这种事其实是演员的常态,很多圈中好友都是各有各忙,难有时间聚首,唐唯安看得很淡,但白倾行对唐唯安有特殊感情,所以很不舍。
唐唯安看到白倾行杯中的红茶快要见底,便执起茶壶为他斟茶,他眉目间一片淡然,完全没有不舍之态:“我听说你接了一部国外的戏,准备开拍了。恭喜!”
白倾行的心里一阵酸意,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有轻叹一声,说道:“我先回去了。”
唐唯安点头,起身相送:“再见!”
开门之后,白倾行突然回过头来,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唐唯安,问道:“你知道我们认识多少年了吗?”
唐唯安侧头想了想,答道:“有五年了吧……”
白倾行点头,语气有些感慨:“是啊,竟然已经五年了,日子过得真快。”
说罢,他便走了出去,唐唯安在即将关闭的门缝中看到他在出门的那一瞬间,一直挺得毕直的肩膀慢慢垮了下来。
关上门后,他轻叹一口气,想起他和白倾行刚认识时两人经常一起对戏或喝酒的时光,
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若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那该有多好。
尚未离开玄关,他便听到一阵敲门声,他以为是白倾行,皱了皱眉,但开门之后,却看见楚墨然的脸。
“墨然?”唐唯安退开两步让他进来,看他满脸倦容,再想到他昨夜对自己的照顾,唐唯安心里有些愧疚,便问道:“你怎么不早些回房休息?”
楚墨然昨夜没睡好,今天又拍了一天戏,本已累极,但他不放心唐唯安,便想先过来看一眼,谁知道刚回来便看见白倾行从唐唯安的房间走出来。这明明只是一个很寻常的画面,但他却不由自主地泛起酸意。
楚墨然并非第一次恋爱,以前许道年也有不少感情好的朋友,甚至不泛追求者,但他一向深明大义,从来不会因为这些事和许道年闹别扭。今天却因为白倾行探望唐唯安而泛酸,这股醋劲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他强打精神,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坐到沙发上,说道:“我担心你身体不适又没人照顾,所以过来看看。”
这句话就如冬日里的火炉,让唐唯安的心里一阵暖意。他收拾好白倾行的茶杯,又为楚墨然泡了一杯红茶,放在茶几上。当他起身时,突然全身一软,几乎要栽倒下去,楚墨然见状一惊,立刻叫道:“小心!”
随着这声惊叫,楚墨然猛然起身,双手扶住唐唯安的肩,两人离得极近,呼吸都扫到对方脸上,一个不经意的对视,让他们都心里一震,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各自移开目光。
楚墨然不敢立刻放开唐唯安,而是小心地把他扶到沙发上,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到医院检查一下?”
唐唯安心里仍有些尴尬,但他外表高冷,就算心里有什么情绪也掩饰得很好,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泛力。”
楚墨然每当想起唐唯安差点被人羞辱便感到毛骨悚然,他按捺住心跳狂乱的感觉,问道:“你昨夜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酒吧?那些地方比较乱,你一个人去不安全。”
唐唯安以前偶尔也会去酒吧喝酒,但他去的是朋友开的酒吧,从来没出过事。想不到在外面去一次酒吧就遇上这样的事,让他心里也有些发怵,他解释道:“有朋友到这边出差,约我聚旧,后来他有事没来。”
楚墨然恍然大悟,正要去拿茶几上的茶杯,却听到电话声响起,电话铃声是一段古典音乐,曲调优美,落在耳际让人感觉很舒服。楚墨然说了声抱歉,拿出手机一看,看到屏幕上显示“父亲”二字时脸色微变,他起身走到落地玻璃门前,冷淡地喂了一声。
楚墨然一直以来给唐唯安的感觉便是眉目疏朗、容止似玉,仿如阳春三月般温暖,即使不喜欢某人,也尽量不会让人难堪。但他接这个电话时却神情冷淡、声音漠然,这让唐唯安有点惊讶和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谦谦君子楚墨然迫成这样?
楚墨然现在却顾不上唐唯安在想什么,自接到这个电话开始,他的心便仿佛浸泡在寒潭里,挤不出一丝热情。
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才轻声说道:“墨然,听说你在威远?”
那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沧桑感。就连楚墨然,每当面对这个人时,他都有种转瞬沧桑的感觉。
“是的。”楚墨然只简单回了这一句,仿佛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几秒,双方之间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尴尬。楚邦多年来一直在努力修补父子关系,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楚墨然看似淡然,但若碰到了他的逆鳞,他会比任何人更绝情。
电话那边的楚邦满心忐忑,却只等到这两个字,他的语气不禁带些酸涩:“既然你回来了,哪天有空,回家看看吧!”
楚墨然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我只有一个家,在景琪。”
“你!”虽然乍听之下很生气,但终究心里有愧,所以楚邦还是按捺着自己的脾气,低声下气地说道:“墨然,我终究是你父亲……”
楚墨然闻言,眼眸仍是波澜不惊,说道:“当初你和妈妈离婚时,我们就说好了,我跟着妈妈,不要你的遗产,也不会再认你这个父亲。”
楚墨然的母亲温雪海曾是著名影后,遇到豪门公子楚邦之后,两人迅速陷入热恋,不久后便息影嫁给了楚邦。然而好景不长,温雪海向来矜持,相处久了便让楚邦觉得无趣,很快便被热情体贴的卫琼吸引,无法自拔。
在楚墨然十岁那年,楚邦带着情妇卫琼和八岁的私生子楚渊进门,他不顾妻子的哀求,坚决离婚。温雪海自结婚之后便开始相夫教子,后来楚邦经常不回家,她便将一门心思放在楚墨然身上。现在已经失去了丈夫,她自然不能再失去孩子。于是她提出要求:她可以离婚,但必须带走楚墨然。
楚邦虽然对妻子绝情,但楚墨然毕竟是他的孩子,他也想要楚墨然的抚养权,两人相持不下。后来,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的楚墨然坚持要跟妈妈走,楚邦一气之下口不择言,说如果楚墨然跟了妈妈,他以后一分钱也不会留给楚墨然。
楚墨然却只是漠然地牵着温雪海的手,冷声说道:“好,我们就此断绝父子关系。”
然后,他便跟着温雪海走了,之后一直住在外公家。
楚邦刚开始因为气楚墨然、又在第二任妻子卫琼的挑拨下一直不肯与楚墨然联系,直至楚墨然十二岁那年遭遇绑架,几乎失去性命,他坐在书房细细回忆起过去的种种,也觉得自己亏欠楚墨然良多。那些年,他一直将心思放在卫琼和楚渊身上,很少回家,除了给予楚墨然物质享受之外,几乎没尽过为人父的责任。后来又坚决离婚,想必已伤透了楚墨然的心。
那一夜,楚邦苍老了很多。后来楚邦偶尔联系楚墨然,楚墨然的态度一如以往,待他如陌路人。
在楚墨然十七岁那年,随着温雪海的抑郁而终,楚墨然与楚邦的关系进一步恶化,楚墨然有一段时间甚至不肯再接听楚邦的电话。
这些年来,楚邦年纪大了,愈加想念不在身边的长子,经常打探楚墨然的消息,但楚墨然对他的态度却多年如一日,似乎是真的不打算再认他了。
楚邦听到儿子无情的话,心里既酸涩又气馁,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楚墨然不愿意再继续交谈下去,冷声说道:“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再见。”
挂了电话之后,楚墨然疲惫地呼了口气,抬头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唐唯安,这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不禁有些尴尬:“让你见笑了,我的家事有点复杂。”
唐唯安听了那一通电话,已基本明白了楚墨然的家庭状况,他看到茶几上的红茶已冷,便为楚墨然重新倒了一杯热茶,说道:“先过来喝杯茶吧!”
楚墨然现在的情绪有点低落,他原本不想带着负面情绪面对唐唯安,但唐唯安是他的心灵救赎,待在唐唯安身边会让他觉得安心和温暖,他贪恋这样的感觉,所以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端起茶杯,让清香馥郁的热茶浸满口腔,一点点温暖冰冷的心。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喝茶,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唐唯安与楚墨然并没有熟悉到可以互诉心事的地步,而且他知道楚墨然现在最需要的并非倾诉,而是静默的陪伴。
楚墨然闻着香醇的茶香,混乱的思绪渐渐平复,偶尔一个抬眸,便能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每一个不经意的目光交接都能扣人心弦。楚墨然听着落地玻璃窗外的猎猎风声,唇畔微勾,仿佛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