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悖逆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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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段离开府衙时已到了晚膳时间,他想念冷月澜,便故意到青河客栈用晚膳。当他走进客栈时,已座无虚席,幸好正有一席人结了帐离开,萧段才得以坐下。他扫视全场,却不见冷月澜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他唤来店小二,随意点了一壶酒和几盘清淡的菜,便听起说书先生的故事来。
“那个捕快大喝一声‘你这小贼,见了本捕快还不束手就禽。’那小贼回头一看,顿时吓白了脸,飞也似的往城东的方向跑去……”
站在柜台旁的说书先生手执折扇说得口沫横飞,在场用膳的顾客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拍手叫好,那说书先生偶尔做几个动作,让故事显得更生动。
说到一半的时候,说书先生忽然一顿,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楼梯的方向,萧段见状,往楼梯的方向望去,见一名身穿淡黄色衣衫的男子正缓步下楼,那人肌若晚雪、俊秀绝伦,正是冷月澜。
萧段见那说书先生的目光总往冷月澜身上瞟,心中不悦,却不便发作,只得喝起闷酒来。
此时又有两桌客人结帐离开,其中一桌正是萧段邻桌,冷月澜便走到那桌坐下,那店小二不待他叫唤便自动走了过来,热情地道:“客官有何吩咐?”
冷月澜有伤在身不便喝酒,便点了一壶茶和几盘清淡的菜,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
说书先生从没见过像冷月澜这般俊美的男子,一双眼睛几乎粘在冷月澜身上拔不出来,此时发现冷月澜在听他说书,心中更是激动万分,说得愈加动听。
邻桌的萧段握竹箸的手越来越紧,恨不得把手中的竹箸当暗器甩过去,刺瞎那双总粘在冷月澜身上的眼睛。
故事说完,说书先生收起折扇,却有些不舍得离去。萧段虽然心中不爽,却仍对他说道:“若兄台不嫌弃,请过来喝杯水酒。”
冷月澜听罢,也对那说书先生微微一笑,说书先生见状,立刻走到萧段桌前,轻轻一揖。
萧段立刻起身恭请,并说道:“在下萧段,敢问先生大名。”
萧段虽然不及冷月澜俊美,但却同样丰神奕奕,让人见之难忘。说书先生连忙说道:“在下丰若神,很荣幸能认识萧兄。”
萧段起身为丰若神倒了一杯酒,那丝绸衣袖掠过桌子的一角,幽香扑鼻。萧段神色温和地说道:“萧某初临江南,人生路不熟,以后还请丰兄多多指点。”
“萧兄请别见外,四海之内皆兄弟。丰某没什么本领,却爱管闲事,所以对青河县之内的大小事都很清楚。如果萧兄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萧段闻言,笑意更甚:“多谢丰兄,萧某打算久居此地,所以想置些田产和房屋。我来的时候沿途经过恒河,看到河堤两岸有良田数千亩,想把它买下来,却不晓得卖主是何人,请丰兄解惑。”
冷月澜听罢,喝茶的动作一顿,但他很快便回复过来,仰头把杯中的香茶饮尽。
萧段此话一出,饭馆里的大部份人都往他这边望来,神色古怪。正巧此时有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踏进门槛。他闻言,立刻转过头,冷冽的目光如鞭子一般飞掠而来,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萧段身上时,他的神色微怔,寒冷的气息渐渐散去。
萧段感受到门口的目光,转目望去,与那名黑衣男子对视一瞬,随即又立刻移开目光。
与他对桌而坐的丰若神怔忡片刻之后,立刻露出笑颜,说道:“不瞒萧兄,你若看中这青河县的任何一块良田都可以垂涎,唯独那恒河两岸的良田碰不得,萧兄还是另寻他处吧!”
萧段注意到刚才进门的黑衣男子在他不远处的桌子坐下,向店小二要了一壶酒、几盘下酒菜,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偏冷,想必是不常与人交谈之人。
萧段回过神来,端起酒杯轻啜一口,温声问道:“丰兄何出此言?难道这良田大有来头?”
“萧兄有所不知,两年前,突然有一群凤凰落在恒河两岸的良田之上,那情境真是壮观至极,人生难得几回见。当时全县的人都争相赶来观看,你在街上随便找来一个人,都可以打听此事。”
萧段闻言,转目四望,果然看见在场众人皆点头附和,他的眸光流转,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靥,让他的整个轮廓显得特别柔和:“人常道:风凰不落无宝之地。难道那恒河两岸的良田藏有稀世宝物?”
“不,那是比珍宝更贵重的东西。”丰若神见萧段的双眸闪动着好奇,不禁附到萧段的耳边,轻声说:“当时围观的人之中,有一名得道高僧,他说那块良田上有真龙之气出现。所以,那河堤两岸的良田隔天就被楚王买下来了。”
萧段的眸光一闪,但那情绪很快便被隐没在深邃的眸色之中。他尚未回答,便见那名黑衣男子转过脸来,冷冽如冰的声音从他的口中溢出,让在场众人如骤降寒霜。
“两位兄台,闲谈莫说人非。要是因言获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萧段对于这名男子的提醒有些意外,他起身恭敬地向那名男子作了个揖,说道:“多谢兄台提醒,在下自当铭记于心。”
语毕,他又把目光转向丰若神,语带歉意:“丰兄,萧某今日在外面诳了一整天,已有倦意,就此告辞了。”
语毕,他放下银两,对丰若神然翩然一笑,便在黑衣人那深邃的目光中迈步离开。
当萧段走到门口时,正有几名身穿华美衣衫的青年迎面走来,那几人走路摇摇晃晃,脸上已有醉意,一阵混浊的酒气扑鼻而来,让人十分不适。
其中一人无意间看见萧段,立刻眼前一亮,挡住萧段的去路。
萧段神色未变,温声问道:“这位兄台有何事?”
那名男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萧段的脸,笑得极淫荡:“这位公子长得真俊,不知是否愿意和在下共饮几杯?”
正在喝茶的冷月澜唇畔逸出一抹冷笑,心里暗道一声不知死活,却不打算插手。
萧段神色渐冷,根本不愿意为这几名纨绔子弟浪费眼神:“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说罢,萧段正要离去,却被那几人围住,刚才说话的那人想伸手抚上萧段的脸,被萧段甩袖拍开。萧段玉容如霜,说道:“公子请自重!”
那几人听罢,哈哈大笑,举止愈加轻浮,让人心生厌恶。
“你既然被咱们看中了,就别想逃出咱们的五指山,若不想受苦便乖乖从了,否则别怪咱们无情。”
萧段那深沉的眼眸闪过一丝厌恶,本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教训这些人,无奈这些人不识风色,非要惹他出手。
他的手指微动,正要出拳,却见一柄阴森的长剑横在他的面前,剑身拼发出凛冽的杀气,让那名正想扑向他的纨绔子弟硬生生地止住脚步。
萧段惊讶地转目望向握剑的黑衣男子,那人的脸上仍带着与剑光如出一辙的森寒,但他的身体却坚定如磐石地挡在萧段面前,为他挡住所有的恶意和伤害。
那名纨绔子弟惊惧地瞪着那柄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之遥的长剑,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抖如风中落叶。
“滚!”黑衣男子冷冷地睨了他们一眼,根本不屑掩饰自己眼眸里的杀气。
那几名纨绔子弟呼吸一窒,色心已早在惊惧中消散于无形,听得那冷冷的一声“滚”,他们如获大赦,跄踉地逃出客栈。
萧段冷眼看着那几名纨绔子弟消失在眼前,瞬间掩去眼眸中的不屑,转身面对黑衣男子,作揖道:“多谢兄台仗义相助。”
那黑衣男子闻言,收敛起眸中的锋芒,劝道:“公子既然初来此地,便应该低调行事,怎可做出刚才那种引人注目之举。在下言尽于此,希望公子好自为之。”
萧段知道黑衣男子此言乃出自善意,于是含笑温言道:“多谢兄台提醒,萧某必定铭记于心,告辞。”
说罢,萧段转身离去,那素白的衣衫因他的动作而翻飞,淡香浮动,让黑衣男子有瞬间失神,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萧段渐渐远去的背影,深沉的眼眸中染上几分不舍。
冷月澜的目光透过人群停在那名黑衣男子身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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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澜用过晚膳之后,很快便回了厢房。他让店小二抬来一桶热水,洗了个浴,然后沏一壶雨前龙井,坐在窗前对着明月看书,悠闲自在。
过了片刻,一个人影踏月而来,动作迅捷地从窗外掠进他的厢房,站在房中央含笑看着他。
冷月澜合上书,转目望向萧段,眉宇温柔,唇畔含笑:“来得真早。”
萧段上前把冷月澜揽入怀中,在他耳边低喃道:“我想你了。”
“刚才不是见过了?”冷月澜伏在萧段怀里,双手环住萧段的腰,他的声音仿如珠落玉盘,清脆悦耳,掠过萧段耳际,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爪子在他心底挠着,让他心痒难耐。
刚才见是见着了,却必须假装不认识,这比不相见更折磨人,于是萧段一进来便立刻抱住冷月澜以慰相思,他轻抚冷月澜那头光可鉴物的长发,说道:“虽然刚才见过了,但还是想你。”
冷月澜离开萧段的怀抱,为他倒了一杯茶,说道:“刚才的事我都听到了,也听懂了,难怪那么多官员知难而退,原来在他们前面压着楚王这座大山。”
萧段接过冷月澜手中的茶杯,轻啜一口,说道:“我今天召集各位大人共商治水之策,但却无人附和。”
当初那道奏折是冷月澜陪着萧段写的,他当然很清楚萧段的治水之策,虽然早就知道前路艰难,但如今听闻萧段所言,想到众官员庸碌无为,仍是感到气愤。
他冷笑一声,讽刺道:“若是附和了,到时候要淹了楚王的地,他们该如何收场?”
袅袅白烟从杯中升腾而上,模糊了萧段那张俊美的脸,他的眉宇轻蹙,神色凝重:“楚王听到那块田上有龙气,却不肯献给陛下,而是据为己有,这不是想谋反么?”
冷月澜以指尖轻轻抚弄着茶杯的杯沿,眉锁愁烟:“想不到楚王竟有不臣之心,此事须谨慎,若把楚王逼急了,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萧段沉吟片刻,终于说道:“我明日就去拜会楚王,探探他的口风。”
冷月澜闻言点头,他奉命暗中监视萧段,此时不便出面,因此即使担忧萧段,却不能随着他去楚王府。转念想到楚王独占龙气良田之事在安阵人尽皆知,却未达天听,不禁心中陡寒,他一掌拍向桌面,怒道:“楚王有谋逆之心,此事人人皆知,但人人不言,朝廷要这帮庸臣有何用!”
萧段抓住冷月澜拍得微红的手掌,轻轻摩挲着,劝道:“他们为求自保,当然装聋作哑。你伤势未愈,别气坏身子。”
冷月澜发出一声轻叹:“我只怕他们已跟楚王暗通款曲,倘若楚王叛乱,而我们尚在安陈,那就无兵可调,九死一生了。”
萧段闻言下意识地抓紧冷月澜的手:“楚王乃皇亲国戚,就算真要办他也只能由陛下动手。我们当务之急是边治水边搜集楚王谋反的证据,到时候把证据全部交给陛下,由陛下定夺。”
冷月澜自然明白萧段的意思,虽然他也是皇族,但他已遭猜忌,倘若动了楚王,便有排除异己之嫌,这必会成为日后清算的罪状。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能走这一步。
冷月澜反握住萧段的手,叮嘱道:“你明日小心些,我怕楚王对你使阴招。”
萧段与冷月澜十指紧扣,那原本偏冷的脸色瞬间便柔和下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窗外月华如练,月辉洒在执手相看的两人身上,他们十指紧扣,眸光缠绵,用脉脉无语去诠释他们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