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瑶琴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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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天择一身华服,带着一张名贵的瑶琴,郑重地到熙王府拜会萧段。
萧段原本拒绝见白天择,但无奈熙王府的人挡不住尊贵强势的白天择,被他直接闯进了萧段居住的星阁。
当时萧段刚净身焚香完毕,正在调琴,忽闻门外一阵吵闹声,他轻轻蹙眉,抬首望向门外,眼神平静无波。
“殿下,萧大人今日不见客,请回吧!”外面响起奴仆急切的声音,却阻止不了渐渐走近的脚步。
萧段止住调琴的动作,向门外吩咐道:“让殿下进来吧!”
话声一落,门外的呼声乍止,白天择快步踏过门槛,眉目含笑,柔声唤道:“净玉。”
萧段抬眸看了白天择一眼,神色漠然,声音毫无起伏:“殿下认错人了,在下萧段。”
白天择那暖若初阳的笑容瞬间僵住,他走到萧段面前,神色凝重地说道:“净玉,我知道你恼我,但我当年是迫不得已的。自你坠崖之后,我一直在找你。这十年来,我没有一日忘记过你。我曾对自己说过,只要能找到你,一定不会再放手。”
萧段完全不为所动,朱唇微启,语声无情:“殿下真的认错人了,在下在南岐国并无故人,又岂会是殿下口中的净玉?”
白天择闻言,嘴唇微抿,但他很快便把目光转向萧段身上的丧服,说道:“若你不是净玉,你为何穿着赤泱族的丧服?”
萧段微怔,随即转过脸,沉默不语。
白天择见状,心如针扎,却还是放软了语气问道:“难道这十年来,你一直穿着赤泱族的丧服?”
萧段淡笑一声,说道:“殿下看错了,这只是一身普通的白衣而已。”
白天择却不容萧段逃避,他直视萧段,眼神真挚:“我在赤泱国生活多年,又岂会认不出来这身丧服?净玉,我知道你怨我,当年我太年轻,做了很多错事,伤了你的心,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回,可好?我发誓,从今以后,永不相负。”
萧段心中冷笑,覆宗赤族之祸、亡国之恨,又岂是一句话可以轻易抹杀的?白天择凭什么认为他会选择原谅?
白天择见萧段沉目不语,心中一急,小心地奉上手中的瑶琴,说道:“我昨夜毁了你的琴,今天特地带了一张琴来赔罪,你收下吧!”
萧段眸光一转,扫了一眼白天择手中的瑶琴,那确是好琴,只可惜他对白天择恨之入骨,自然不肯接受:“此琴极贵重,在下不敢受,请殿下带回去吧!”
白天择神色一僵,但他很快便回复过来,说道:“礼物既然送出去了,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语毕,他把瑶琴放到不远处的石桌上,随即又快步走回来,肃容说道:“净玉,我对你是真心的。这十年来,我身边从来没有别人,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萧段和白天择一起长大,昔日彼此感情深厚,但萧段只是视白天择为知己,那时候正是懵懵懂懂的岁月,萧段尚来不及把朦朦胧胧的好感升华至爱情,就被白天择扼杀在鲜血之中。自此之后,萧段对白天择的感情除了恨,再无其它。
在事变之前,白天择确实对萧段呵护至极,即使偶有闹情绪,也是为了萧段好。正因如此,才让萧段更心寒,当时的他无法想象,白天择是否在关怀他的同时,在心里暗暗诅咒他早日归天。
那些前尘往事,萧段时刻不敢遗忘。昨夜与白天择相逢之后,他一夜无眠,族人死不瞑目的情境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他如万刃刨心,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痛楚,身体内流动的血液都冷得让他颤抖,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拔剑刺过去的冲动,让自己平静地面对白天择。
这样的心情,白天择也许永远不会懂。
“只是人有相似罢了,殿下莫再执迷不悔。在下身体不适,要歇了,殿下请回吧!”
萧段冷冷地抬眸看了白天择一眼,起身向屋内走去,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说道:“这张琴,在下不会收,请殿下带回去。”
白天择情急之下抓住了萧段的手,语带哀求:“净玉!”
萧段蹙眉,想甩开白天择的手,却被抓得更紧。他没有回头,背影里带着淡漠和疏离,让白天择的心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两人僵持片刻,最后白天择不得不妥协,他放软声音说道:“既然你身体不适,那就先回去歇着吧!我改天再来。”
萧段不置可否,他甩开白天择的手,快步走进屋内,关门声干脆决绝,昭示了他不肯妥协的态度。
白天择怔怔地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良久,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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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择离开之后,萧段立刻命人把那张瑶琴退了回去,仿佛多留一刻便会染上剧毒。完成这件事之后,他暗松一口气,然而心头翻滚的感觉却仍旧未能平息。
心乱至此,本不该去见冷月澜,但他却压抑不住心中的思念。越是心乱,想见冷月澜的念头便越迫切,于是他只犹豫了一瞬,便快步往月阁走去。
由于冷月澜假装昏迷,所以在独处时,冷月澜绝不会弹琴,否则无法解释琴声的来源。
他们早已说定,每当萧段进月阁时,便故意和守在外面的程古说几句话,让冷月澜知道是他,免得冷月澜匆忙跑回榻上假装昏迷。
当萧段推门而入时,冷月澜正坐在躺椅上看书,这些天他一直没有束发,任由一头柔软如丝缎的长发披散在身上,抬眼望去,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艳丽,让人骤生旖念。
萧段心中一跳,赶紧关上门,上前行礼。
当白天择踏进熙王府那刻,程古便向冷月澜报告了此事,这更让冷月澜肯定了黑衣人的身份,只是没想到,萧段会在此时过来找他。萧段此人城府极深,不喜欢把情绪暴露在人前,冷月澜以为他此时会默默躲在星阁舔伤。
冷月澜转目望向萧段,唇畔微扬,俊美的五官随着他的笑容渐渐柔和下来。
萧段此时心中酸涩,虽然脸带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恭敬地说道:“臣今天是来兑现诺言的。”
冷月澜早已看出萧段心情不佳,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放下手中的书,笑道:“本王洗耳恭听。”
萧段在案上焚了香,这才走到琴台前坐下,试拔了几下琴弦,然后放开十指,在琴弦上拨了起来。
丝弦如沸,时而杀气四溢,时而哀婉动人,更有一处商调弹成了羽调,昭示着弹琴之人此刻心绪正乱。
冷月澜垂目听着琴声,感受着萧段那五味杂阵的情绪,沉默不语。直至一曲罢,冷月澜才轻声叹息:“萧大人今日似乎有心事。”
萧段既然选择此时过来,便没打算瞒着冷月澜,他的眸光一转,望向冷月澜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语带歉意:“臣明知道此时心绪不佳,却仍为殿下抚琴,臣惭愧。”
冷月澜起身走到萧段身旁,温和地笑道:“无妨,既然萧大人心绪不佳,今天就别抚琴了。”
“谢殿下。”萧段略带歉意地起身,说道:“臣不宜为殿下抚琴,但泡茶却是可以的。”
语毕,他便离开琴台,去为冷月澜泡茶,当他拿完茶叶之后,却见冷月澜坐到琴台前,闭目片刻,然后按指成音。
他身穿白衣,长发如瀑,眉目如画,宛如仙人下凡。萧段以前曾看过美人无数,直至见了冷月澜,才明白何谓真绝色。
琴声如漫天飞絮,溢满厢房,轻轻拂过萧段的心弦,他边泡茶边听琴,原本焦燥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他静静地凝视着冷月澜抚琴的风姿,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此时的他并未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转变,他从前虽然表面温和,却把自己藏得极深,绝不愿意让自己的伤口表露分毫,但如今,他却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摊开在冷月澜面前,并让冷月澜为他舔伤,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
这个下午的时光对萧段来说是平淡却难忘的,冷月澜抚了数曲,皆是清正平和的曲调,萧段一直注视着那张让他心动的侧脸,渐渐回复到平日温和儒雅的模样。
面对斑驳的往昔虽仍恨意难平,却再也不会让他不知所措。这一刻,他多么庆幸冷月澜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