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丹青里的倾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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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仁康三年春
是夜,月魄清清。望月山之颠,梨花绕径,在素白如雪的梨花掩映中,柴门隐约,绿萝爬满竹篱,景色清幽。
木屋内一灯如豆,一名男子坐在窗前看书,淡淡的月光从窗外射入,照亮那张五官精致的俊美脸庞,衬上那身灿若雪华的白衣,宛如谪仙。
窗外风声凛烈,吹落树上的梨花,幽香弥漫。
少顷,门外响起了一阵略显低沉的男声:“公子,我们的人截获了一个南岐探子秘密呈给白锦的锦盒。”
当“南岐”二字掠过耳际时,正在看书的萧段蓦然收紧五指,原本儒雅的脸上掠过一抹凛烈的杀气,一双深邃的星眸如沸水般翻腾。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冷声说道:“拿进来。”
门外的男子应了一声,随即木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朱逢时身穿一身淡蓝衣衫,走进木屋内,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神色淡然,他恭敬地呈上一个红色镶金锦盒。
萧段伸手接过锦盒,俊美的脸冷漠如冰,他以纤长的手指打开锦盒,却意外地发现里面放着一幅丹青。
“想不到白锦如此风雅,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绝世名画。”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屑。
说罢,萧段取出里面的丹青,在案上缓缓铺开。顿时,一幅美人图映入眼帘,只一眼便如羽毛缓缓扫过心头,让他有种心痒的感觉。
丹青里的男子身穿一身红色皮弁服,头戴玉冠,醉卧于梨花树下。他的眼帘半垂,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几分酒后的慵懒,一片花瓣落在他那含笑的唇畔,风华无双。
自古赤泱族出美人,萧段便是赤泱族人,他自小便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美人,如今已少有美人能触动他的心弦,但丹青中的这名俊美男子却能让他只消一眼便触动了心底的那根弦,虽然只有一瞬的震憾,却已让他破了例。
连一直对美色如见尘埃的朱逢时也忍不住有一瞬的渺茫感,随即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人物,不知是谁家少年郎?”
萧段的目光扫过画中男子身上的皮弁服,沉吟片刻,终于说道:“从服饰上看,此人必是天潢贵胄。”
朱逢时闻言,恍然大悟:“素闻北辰的熙王俊美无俦,近年不知有多少江湖人为了一睹熙王的风采而暗探熙王府,想必画中人便是熙王。”
据说“天下第一剑”黎飞曾暗探熙王府,见了熙王一面之后,感叹道:“愿为熙王门下走狗。”
但熙王向来行事低调,从来不招惹江湖人,最后黎飞未能如愿,只能黯然离去。
萧段容色淡淡地收起丹青,冷哼一声:“白锦平日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想不到竟然肖想着北辰的熙王。”
“若非这熙王生在帝王家,只怕早已沦为白锦的禁脔。”朱逢时感叹道。
萧段小心翼翼地把丹青放回锦盒中,声冷如冰:“白锦此人心思难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使对方贵为北辰的亲王,他未必不敢动。”
朱逢时闻言,不禁想到当年赤泱国亡国时的情景,忍不住悲从中来,他把目光转向眼前这名淡漠的男子,一身看似寻常的白衣,却是赤泱族的丧服,萧段一穿便是十年,更曾立下重誓,只要一日未能复国,他便一日不换下丧服。他要以此告戒自己,他曾犯下的错。
这名如谪仙般的男子,原是如熙王那般尊贵的人物,却因为一时慈悲,毁了赤泱国的江山,不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族被斩于阙下,更看着赤泱国的百姓沦为贱民,朝不及夕。
时如白煦过隙,十年不过转瞬间,他看着这名曾经天真慈悲的少年渐渐变得心硬如铁,一步步重新建立自己的势力,性情也日渐坚毅,除了复国,再也没什么事能憾动他的心魂。朱逢时在欣慰之余,也为他感到心疼。
回过神来时,朱逢时的目光又掠过案上的锦盒,问道:“那……这幅画如何处置?”
“放着吧!”萧段漫不经心地扫了那锦盒一眼:“好不容易抢回来了,扔了可惜。”
朱逢时想到熙王的画像千金难求,也觉得扔了可惜,于是恭敬地向萧段行礼,关切地道:“属下告退了,您早点休歇。”
萧段摆摆手,示意朱逢时退下,然后把那镶金锦盒放置在榻沿的一个抽屉里。这时的他,并不知道丹青里这名风华绝代的男子将会成为他一生的挚爱,而这让当时的他不太在意的一幕却成为他日后极珍贵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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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仁康五年上元节
在北辰的都城月岩城里,街道上游人如织,摊位上的花灯美轮美奂,把整条街道映得亮如白昼。街道中央有人在耍龙灯,嚣声震天,游人在道旁驻足观看,热闹非凡。
萧段身穿白衣游走在人群中,他的头上插着一根玉簪,身上并无多余的饰物,只有手上拿着一柄折扇,看起来一身书生气。
北辰国人有上元节戴面具驱鬼的习俗,因此迎面而来的游人大多戴着面具。萧段漫不经心地漫步,五光十色的彩灯柔柔掠过那张温文儒雅的脸庞,惹得擦肩而过的少女频频偷看。
萧段久居江南,第一次在月岩城过上元节,终于明白何谓天子脚下。月岩城里的达官贵人比比皆是,炫富之风盛行,每逢上元节便在灯市上争建灯楼,穷极豪奢,让人目不暇接。
眼睛到处,灯楼叠叠,璀璨夺目,比江南喧闹许多。萧段站在繁嚣的街道上,内心却一片荒芜,说不出的寂寥。
就在此时,他看见一名身材高挑的男子站在一个地摊前看彩灯,男子身穿淡蓝衣袍,腰系白玉佩,脸上戴着鬼面具,一双眼睛深邃如潭,却又带着几分优雅和傲然。
萧段几乎立刻认出了这双眼睛,虽然他当年只看过那幅丹青一次,却印象深刻得无法磨灭。此刻这双眼睛再也不见丹青里的慵懒,但里面的煯煯神采一如当年,瞬间夺人心魂。
萧段把目光移到那人腰间的玉佩,一个“澜”字映入眼帘,让他心中一动。熙王的名字叫冷月澜,眼前这人的身份已昭然若揭。
萧段尚未收回目光,便见一个人鬼鬼崇崇地走近冷月澜,目光里全是不怀好意。萧段原非多事之人,但当他看到那人伸出手要偷走冷月澜腰间的玉佩时,他情不自禁地快步上前,以折扇压住那只行窃的手,淡声说道:“这位兄台,请手下留情。”
冷月澜终于被惊动,转目望向神色惊慌的小偷和眼前这名儒雅男子,眼中并无怒意,只是拂开了小偷那只被强行压在他腰间的手,说道:“我国既然有上元节放偷的习俗,我便依从国法,此事就不追究了。你走吧!”
那声音清澈如溪水流淌,缓缓掠过萧段耳际,淡漠中带着优雅,十分动听。
萧段闻言,收回折扇,沉默地站在一旁。那偷儿顿时如获大赦,瞬间便消失在人群中。冷月澜不愿再为一个小偷浪费眼神,转目望向萧段,作揖道谢:“感谢兄台出手相助。”
萧段立刻回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冷月澜看萧段气度沉凝,一身儒雅之气,不禁问道:“在下看兄台不像京城人士,难道是来赴考的士子?”
萧段含笑答道:“不才正是来赴春闱的。”
冷月澜此时微服在外,他虽然欣赏萧段,却不便长谈,于是他没有追问萧段的身份,而是作揖告辞:“祝兄台金榜题名,在下尚有事,先告辞了。”
萧段也拱手作揖,说道:“请!”
说罢,萧段转身离去,才刚走了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脆响,他下意识地回头,竟见冷月澜的面具被人撞落在地,露出那张绝世俊美的脸,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与生俱来的傲然,眼睫毛纤长浓密,鼻梁高挺,嘴唇饱满,宛如涂了朱丹般艳丽。他的肌肤白皙如雪,衬着那张轮廓宛然的脸,显得清逸出尘。
当日萧段看见那幅丹青时,已感叹熙王风华无双,然而今日一睹真容,才知熙王的风采笔墨难绘,心中的震憾更胜当日。
冷月澜仿佛感觉到萧段的目光,蓦然回首,对着萧段淡然一笑,他虽然长相俊美,笑起来却没有半点媚意,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优雅。然后,他戴回面具,翩然离去。
直至那高挑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萧段才缓缓收回目光。经过刚才的那段偶遇,他已失了逛灯市的兴趣,举步往居处走去。
那一夜,萧段辗转反侧,想到他此行来京城的目的,再想到日后的风云变幻,不知这名风采清越的熙王殿下最终会成为他的同盟还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