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五十三)山雨欲来风满楼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098  更新时间:16-05-04 1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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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山雨欲来风满楼
    沈东园没有太过失望,卢之祥看着眼前少年那张淡定的脸,心里却有些起伏,不过他的阅历告诉他,现在确实还不能告诉东园公江宁的事。
    “嗯,慢慢历练吧,你也才十六七岁,正是少年人该无忧无虑闹腾的时候,却来烦这些家里家外的事情,也难为你。”沈东园显得有些累,既然孙子装傻,他也不便说破南洋那些人的险恶,免得吓着这初生牛犊的当家少爷。
    “不知道。”沈紫薰作揖要退下,故意问了一句,“不知道是否可以给周师爷看看,他们盐商跟朝廷老打交道,或许?”
    “你没给周蓦然看过?”沈东园有点精神,觉得孙子的保密工作还不错。站起来踱了两步,指了指卢管家手里的账本,吩咐道:“给他看看也无妨,听听他的意见也好。”
    沈紫薰答应着,看向卢之祥手中的账本,应该是复制品,真本应该还回去了。
    卢之祥将那复制的账本交给大少爷,亦施礼告退,先沈紫薰出书房。
    “先前好像见周师爷赠了大少爷一块紫金算盘玉佩,怎不见大少爷佩戴了?”
    出了太爷书房,卢之祥低眉顺眼问了一句,沈紫薰明白这是在问江宁的事情可顺利。
    “那就是借来玩玩的,那可是盐帮帐房信物,我怎么敢要。”紫薰拿起现在佩戴的火羊玉牌,笑道:“周蓦然收回了,这不,送了这玩意给我挂腰上当陪衬。”
    “呵呵,这也是个稀罕物,少爷想现在便听听南洋十七行的事情,还是———”见沈大少爷不肯说,卢之祥自然明白事情不顺利,那便更不会先让沈东园晓得了。
    “就去卢管家房里吧,还没吃饭,一起。”
    正合卢之祥意思,这等大事还是别让家里任何人知晓的好,顺便,也该跟当家少爷说说海禁的事情了。
    “海禁?”沈紫薰的筷子悬在空中,一下子觉得事情严重,下意识地左右察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在周围,才放下筷子,专心听卢之祥说话。
    “东海岛国扶桑内乱,战败的武士浪人与那些沿海的前朝遗属勾结,倭寇之祸愈演愈烈,朝廷正在考虑海禁。”卢之祥并不饿,只陪着沈大少爷随便吃点。
    “那不是要断了沿海商人的生计,还有那些渔民……”
    “是啊,我们沈家还好,本来近年来船队就已经减少了出海次数,将经营范围逐渐转入内地和田产手工金融等实业,可是对南洋十七行来说便是致命的。”卢之祥平日喜欢喝点小酒,不过今天却只能以茶代酒,他需要清醒地告诉当家少爷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沈紫薰却为自己倒了一杯绍兴黄酒,她需要壮壮胆气,深呼吸一下,说,“他们想干什么?”
    沈紫薰头脑有些发胀,大着胆子嘀咕了一句:“对抗朝廷?”说完她自己一下子捂住了嘴,惊恐地左顾右盼,这犯禁的话她自己说出来都害怕了。
    “他们还不敢。”卢之祥喝了一口鸭血粉丝汤,慢悠悠地抹下黑绸羊脂玉扣瓜皮帽,说,“可是如果拉上我们,说不定他们敢。”
    沈紫薰完全没胃口了,搞了半天南洋的人也没闲着,天下聪明人这么多,朝廷的意图他们也不是不明白。
    “他们想干什么,难不成要效仿前朝张仕德?”沈紫薰提到此人的名字,骨子里都在发冷,这个人,与江南盐帮有莫大的干系。
    说白点,这个人就是因为贩私盐发了大财,前朝末期天下大乱,有了钱便做起了皇帝梦。
    最后——当然是输给了当朝天子,连尸首都被磨成了粉卤。
    而盐帮周家太爷,当时便是张仕德的部下,领军与文德皇帝交战,战败后归降了明氏义军,这其中的曲折恩怨,亦不是一句话能说得清。可现在天下安定,亦非外族统治,南洋的人再有钱,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吧?
    卢之祥眉头紧锁,脸色青白,推开了剩下的半碗鸭血粉丝汤,随手往回纹拐子挺腿方桌上拿了如意纹白铁水烟筒,抽出天球瓶中的竹签,踌躇了一阵,又放下了。沈紫薰看他的样子,忽然明白他这是不敢妄议朝政。
    “说实话,这次我去江宁,没有见到李季长。”沈紫薰随意用手擦了擦嘴,顾不上体统规矩了,补充道,“我会继续想办法的,太爷是不是在户部发现了什么?”
    卢之祥手一抖,白铁水烟筒差点掉地上,觑眼瞟了一眼沈大少爷,心里亦是一阵颤抖,不晓得该不该把太爷的猜测告诉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人。看老管家的反应,沈紫薰的心沉下了几分,看来叶邻衣也闻出了朝廷里这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不管怎样,沈紫薰晓得自己与沈家在一条船上,保住沈家就是保住自己,不管现在怎么猜测,弄清楚朝廷的意图和南洋那些人想干什么最要紧。
    “那么,我可以想象南洋总商石康的儿子来吴熙的意图了,不就是想把沈家也拖下水吗?我去年帮了他们,纯粹就是与虎谋皮了,他们让您难堪了,卢叔,我这就向爷爷请罪去。”
    沈紫薰起身要走,卢之祥忙放下水烟筒,拦住她,劝道:“我的好少爷,刚才太爷不是说了吗,破财没什么,全当是救济岭南百姓,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把与沈家合作的事弄得江南人尽皆知,让我们想撇清都不行,这才是太爷最担心的,而且,他们为了自身利益,在背后还搞了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我们沈家是正经商人,哪里动过这些歪脑筋,他们玩的这些手段若是让朝廷晓得了,我们沈家如何自保?”
    卢之祥几句话直戳要点,沈紫薰就晓得,东园公的账本本来就是抛砖引玉。
    “爷爷的意思,是让我去打听,让我去和石康周旋,对吗?”
    沈紫薰完全明白东园公的意思了,沈阑勋是沈家长孙,虽然是当家少爷,不过是内管事,南洋的事也是沈大少爷招来的祸水,将来朝廷查起来,东园公自然可以推说自己一概不知,是晚辈不懂事胡来?即使朝廷怪罪,也不至于牵连全族。
    这也有考量沈阑勋的意思,沈东园自然不能出面,现在连卢之祥都不能出面了,只有让未成年的长孙去和南洋的人周旋,才是最合适的。
    另外,盐帮的总堂主周蓦然就在沈家,让他晓得这个事儿,也是为了最好把盐帮拖下水,将来朝廷法不责众,沈家与盐帮可以将罪责全推到南洋十七行身上。
    沈紫薰心里已经有了底,卢之祥此刻却又坐下,掐了一缕烟丝装上,摸出火石点燃,慢悠悠地吸了一口,才叹道:“可换句话讲,南洋行商若真的是想来做生意,这送上门的金山银山,咱们也不能不要。”
    沈紫薰听到这里,自己也自顾地笑了,整理衣衫,说:“卢管家说的是,想必爷爷也是如此矛盾心理,所以才弄出那账本来,无论怎样,这件事是我惹出来的,当然应该是我给沈家一个交代,爷爷也是这个意思吧?”
    卢之祥没有说话了,只是尽情享受水烟,眼角余光目送沈阑勋走出了自己的房间。东园公的继承人,是的,现在真正考量你的时候到了,卢之祥心道。
    金陵皇城清宁宫撷芳殿
    斜风密雨终于在丑时初刻倾泻而至,湿滑的汉白玉台阶上,顾不上撑伞的詹事府通事舍人费简提着清宁宫灯走在前面,后面提督太监刘振光亲自背着药箱躬身引领,不忘提醒后面小心地滑。
    秋雷滚滚,电光闪烁间印出后面披着黑衣斗篷的人影,面目完全遮掩,瞬间的刺眼亮光中只闪动着腰上的风火麒麟腰牌,以及衣袖上隐约的风火麒麟纹箭袖。
    “原本太医院院判戴元礼说殿下只是偶感风寒,禀明圣上之后,便没有惊动旁人。”费简说话的口气亲近,显然与来人熟识,脸上忧心忡忡,“可吃了好几个太医的药都不见起色,有说是水土不服,有说疲劳过度,还有说血热毒疮———”
    后面黑衣人伸手,示意不必再说,无意间露出腰间的锦月黑金刀,刘振光余光瞟到,这才晓得此人是金羽卫北镇府司指挥使“锦医修罗”。
    金羽卫统领乃皇帝亲信殆侯冯天鹰,此人是当今武林第一剑宗,少时有幸入南瑶禁地得上古武学秘本,江湖扬名后追随文德皇帝东征西讨,保驾护卫刺探情报,虽从未领军打仗,却是开国皇帝第一亲信之人。
    自文德皇帝建立上十二卫禁军以来,冯天鹰便是禁军统领,朝廷江湖都知晓此人武功奇绝,除善阴戾玄月剑术之外,对于奇门遁甲五行秘术亦无一不通,性情阴沉行事诡秘。
    十二卫军中金羽卫由他亲自掌管,金羽卫南北镇抚司分别由他两名嫡传弟子担任指挥使,南镇府司主要职责是担任侍卫仪仗,扈从皇帝安全,监察百官;北镇府司则掌管刑狱,巡察缉捕,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北镇抚司拥有自己的殆狱,可以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一般司法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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