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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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当初就没有尸骨下葬,那墓主总不能自己跑出来不翼而飞了吧?’宋旭整个人趴在床上,浑身放松下来才觉得肌肉酸疼。把脸埋进枕头里,嘀嘀咕咕地打了个大哈欠,难得借着疲累这颗“安眠药”头一次睡昏了过去。
    『想当初,动乱征伐逾时三年方才尘埃落定,京师重筑龙城,百废待兴。』仔细将覆盖着玉简的拓片取下,黑白墨迹之间寥寥数字诉出千年过往。梓宫撬开了一丝缝隙,在场所有研究人员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宋旭站在观察窗外面紧紧盯着操作室里的情况,傅教授在棺板移开望向棺内的神情顿时凝结。
    清理最上边腐朽的锦被,布满华丽如新的金玉玛瑙作陪葬棺底,只有峨冠博带覆于层层丝帛之下。“这是个衣冠冢……束发长冠,玄地赤蛟蟠螭殓服,青丝方头织履。”衣饰皆以活人穿戴时的样貌铺设,冠置于枕,履纳于底,掖袖怀玉(简)于胸。一件件小心提取,乘在托盘中铺展加以保存。“这是什么味道?”殓服捧盛出棺,隔着口罩技术人员依然嗅到淡如熏香的几丝香气。
    “墓主也许有伴香囊或香料下葬。”直到千年后再度重见天日,皇帝御赐的棺木竟如此严丝合缝。显而易见,谁都没有想到奢华的葬制之中埋藏的只有数千珍宝,真正的墓主人却早已无影无踪。宋旭和其他翘首以盼的同事也闻到了从通气口飘散出来若隐若现的气味,啧啧称奇之余,却没人留意到这个年轻的高个男孩面色逐渐苍白。
    紧锣密鼓的二次清理持续进行,正当人们为了无法为墓葬确立身份而苦恼的时候,新的转机终于出现了。清理棺底物品的研究员清理到棺木东北角,一枚扁正如婴孩手掌大小的墨黑印章露了出来。经过傅教授的辨认,墨石印鉴上刻‘卧虎章鉴’四个字。同时,出棺的玉简也让人们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连接玉简成书的细绳早已腐化,工匠精细雕刻的小篆文书还清晰可辨。『如今我为陛下执掌符玺已有十五年,尽阅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亦是险恶。听闻你离世的消息我惊讶得不愿意相信,放眼整个朝堂只有不畏权贵的你与我相视莫逆……如今国之将破,城门之外血流成河,哀鸿遍野,城内铺尽了满城发丧的白色,身着灰色衣衫幸存的人们都在四散奔逃。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我虽只是一个符玺郎,也誓要与㱽共存亡。老友啊!你如果在世也必定会如此选择!朔亲笔』
    玉简上的诔文做了节选译成白话,遥远的千年之前,当一个国家走向末尾时的惨烈仍能通过文字描绘让后人震撼。成千上万曾鲜活的生命油然又一次复苏,重现当时真实的存在。通篇的诔文叙述了这位‘符玺郎’作为友人向已故的知己深深悼念,不惜掷下重金刻玉以希望能够陪伴故友在地下永世长眠。
    “疑点很多啊……”傅教授看完之后连连摇头,人们这才回过神来。玉简边的那枚章印通体黑亮,顶上用来系带的孔钮系存着发白的织带。学识渊博的老教授也曾发掘经历过不少汉墓的考古,这样的情况还真是闻所未闻,亦见所未见。
    “不畏强权,‘卧虎章鉴’……司隶校尉?”宋旭在脑袋里做着推测,几个关键词立刻联系有了答案。参考记忆中的古文献资料,‘卧虎’是司隶校尉的旧称。历史上担当过司隶校尉的官员皆以‘察举百官以下及京师近郡犯法者’为责,因身份特殊,直言不讳弹劾百官,整顿吏治雷厉风行更不受权贵强权干扰,比起明朝的锦衣卫,其威力更甚。皇帝近臣,朝会时可与尚书令、御史中丞享三独坐,历史地位可谓盛极一时。
    “这个符玺郎,秦汉时期确实有设官职。”觉察到傅教授还在推断这篇笔者的真实身份。官职虽不及符节御史,但在朝为官保管玉玺和印信这样重要的物品。墓主既然与其私交甚好,死后蒙天子厚葬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誓要共存亡的‘㱽’究竟是什么时期?更有符玺郎守护了至少十五年?”
    “不畏强权的墓主和尽忠职守的符玺郎所效忠的君主是谁?是他建立了‘㱽’吗?”
    “墓主的尸身到底去了哪里?他又是如何死去的?”
    “如果只是个衣冠冢,那么为什么还要使用如此奢侈的葬式来慰藉其亡灵吗?”
    “墓主到底是谁?有关他的生平是否有史料记载?”
    “这个朝代最后是否真的遭到了更替?那么是哪个国家让它重创至亡国呢?”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接踵而至,棺木内牵扯出的历史空白让研究学者们无从下手。结束又一个阶段的工作任务,封存保护好研究所里疑团重重的文物,宋旭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家。长时间连续没有好好睡过觉,宋旭两个眼圈下面自然青黑得更厉害。
    李启啸在被放过一次鸽子之后打来过电话,但得知宋旭正忙于刚出土的考古工作也就没再来叨扰。估计他也看到市内新闻里早已在对这个神秘的墓葬进行跟踪报道,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消息,但不出意外这处墓葬将被确定为‘汉校尉衣冠墓’。清理发掘时虽然也有发现盗洞,除了放闷炮的那一处有明显损毁封砖以外,其余的也都只是有惊无险。
    ‘如果不是当初就没有尸骨下葬,那墓主总不能自己跑出来不翼而飞了吧?’宋旭整个人趴在床上,浑身放松下来才觉得肌肉酸疼。把脸埋进枕头里,嘀嘀咕咕地打了个大哈欠,难得借着疲累这颗“安眠药”头一次睡昏了过去。
    梦里仍然静谧,宋旭觉得自己只是在飘飘忽忽地向前走。天空阴沉,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他一个人在黄土夯实的道路上走啊走,怎么也走不到头。不知道向前行进了多久,身后传来几匹马踏蹄小跑的声响,当他侧目时四匹高大的枣红骏马已经拉着一辆辒辌车掠了过去。车身青铜,窗格紧闭,车身遍布赭灰色的锈迹。前头驾车的车夫面容呆滞,穿着秦时的装束,手里虽掌着缰绳却更像只是在随马蹄奔走。
    这一辆车过去再看不见踪影,不多时身后又咯吱咯吱地传来车轱辘辄地的行车的响声。宋旭又是侧头,一头毛白温驯的公羊驮着辆晃晃叽叽,听起来像是随时要散架似的小车向他靠拢过来。车无蓬,上面坐了位闭目养神的少年。玉簪束发,身着氅衣,胸前系带似是畏寒予以保暖。双手放在腿上盘膝而坐,到是气定神闲不慌张赶路。
    “恩公。”宋旭发觉少年是在唤他,对方已睁开眼,一双颇有灵气的眼睛望着他带着看不透的深邃。“请先上车再叙。”他看了看这个穿戴老成的少年,记忆里对这张脸没有真没有丝毫印象。车在话尾遂停,宋旭四下张望这条大路上真是一马平川,空空荡荡。
    少年见他没有动作,干脆起身正襟跪坐道:“恩公可知道刚才过去的,是什么车?又是去往何处?若是再往前走会遇上什么?”宋旭摇头,又望望前面只觉得自己走了这么远反而脚下越走越轻飘。面前少年藏在袖袍下的手攥得隐隐发颤,想想怎么走都是他一个人,梦境里好坏也就叹口气干脆上了车。
    紧张不已的少年这才松了口气,闭眼再睁开时眸子里带上了些许被信任感谢的神色。等宋旭刚坐稳,驮车的山羊立刻调头往来时的路返回。“你是谁?你为什么叫我恩公?我们是去哪里?”问话时掐了一把自己,果然一点都不疼,他也发觉最近一睡觉就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梦。
    “在下卜千秋。您曾对我有恩,其余的现在多说无益。”少年明眸皓齿,眼中笑意盈盈,“我要送您回到您来时的地方。”说着,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签来,双手郑重地呈到宋旭的面前。“恩公请看。不必告诉我这上面写了什么,若是不解,醒来以后自然明了。”
    宋旭接过那张薄如蝉翼的白纸,准备打开之时,少年特地别过了身,以免窥瞻了透出的背字。“刚才过去的车,在这条大道上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了。”少年微微停顿,昂头向刚才的方向轻望,“顺着那条道一直走下去,便是逆天改命,即便是已死之人也会再度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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