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 疑是故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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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半恰是中元节,是鬼门大开之日。地狱会在那天的第一个时刻打开鬼门关,让那些还未曾投胎的鬼魂回到人世去见见亲人。
而那些人世间的百姓们,会在这天晚上烧冥钱,放炮仗迎接归来的亲人们。白昼到来之时,人们会去那些逝去的亲人坟头上祭。
夜色如墨,仰望苍穹之上,一轮明月高悬,光淡如水。
习习凉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这样的夜格外的静穆。也许是因为这夜是这一年中最阴冷的。
地府——
鬼门之处,鬼魂衣着逝时白衣,将鬼门关围了个水泄不通。时辰一到,鬼差授阎王旨意大开鬼门。一时间,白衣飘涌。鬼魂纷纷涌出鬼门关,各自听着亲人的召唤朝家的方向飘去。
鬼魂快散尽之时,一鬼差回首,却见一孤魂,立于鬼门处不去。那一袭白衣出尘,青丝垂地。若不是那面白如纸,阴风绕身。那鬼差怕会错将他认成仙人。
鬼差向前一步问道“汝为何不随他等同去人世?”
那孤魂愣了半天,才木讷的转头。鬼差一见那孤魂的面容,不由的一惊,叹息道“可怜人~”鬼差又问“汝生前是为何才沦落至此?”
孤魂眨了眨那双空洞无神的长眸。依旧愣愣的看着鬼差。
“本应是三魂七魄,汝却只有一魂。不知前生之事,不记眼前之人。不可转世投胎,”鬼差惋惜的摇了摇头“永生永世无知无感。”
孤魂垂下头,愣了一会,然后缓缓的抬头朝鬼门外飘去。
鬼差看着那最后一角白袍消失于目光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才离开此地。
那缕孤魂出了地府。上空的月光透过他的身子,投于地上。孤魂木讷的抬头望向天际的明月。漆黑幽深的瞳仁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那孤魂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只好低下头朝前飘去。
天渐明,是阴雨天。细雨绵绵,而远处是一片青山朦胧,烟雾缭绕,倒有几丝仙气萌生。可这天却阴沉的厉害,像是要压到地面一般,让人格外压抑。
中元节人们会去给逝去的先人上坟。
旧坟,人们都会将坟头长起的草都除了个干净。认认真真摆放好祭品。长者点燃一叠纸钱,后生跪下磕了几个头。
新坟,妇人低头抹去伤心泪,对着墓碑轻语安康。
人们烧尽手中所有纸钱后,收拾好一切便随着同来的人下了山。
剩下几堆烧尽的纸钱还冒着丝丝青烟。
下山的泥泞路,被雨水淋湿后更加不好走人。所以人都小心翼翼的往山下走,却有一缕孤魂朝着坟山飘飘荡荡,淡薄的灵体有些透明,人们直接穿过他的身体。
那孤魂上了山。已是正午,人早就走光了,坟头处处,几丝清烟孤零零的从烧尽的灰烬中升起。光秃秃的树枝上的乌鸦被雨打湿了翅膀,时不时哀叫一声。
孤魂朝那枯树下的那杂草丛生的小土丘飘去。到近处才看清,那本是一处坟墓,却不知有多久无人扫墓上祭了。那坟头的杂草都有半人高了,若不仔细看都不会知晓那是一处墓。
草丛深处,隐约可以看到那块风化的差不多了的墓碑。不知是过了多少年月,那墓碑上很多字都已经湮灭在岁月里,唯独一个‘卿’字还能隐约看的出个大概。
那孤魂飘近那墓碑,伸手想要触碰。可手却直接穿过墓碑,孤魂受了惊一般收回,低头愣神的凝视着自己的手。半响,他才回过神,放下手。飘至坟墓一旁,靠着墓碑坐着。微微仰首,那双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盯着无际苍穹的某一处。
无声落雨穿过他淡薄的灵体,淋湿那坟上茂盛的青草。
雨也不知停,就这么淅淅沥沥下了一个白天,到了傍晚这天才停了雨,那皎月也从东方升起。枯树上那只乌鸦抖了抖翅膀,叫了一声便飞走了。山中一片寂静,连平常鸣叫的蛙虫都不见了踪迹。
隐隐的像是从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了鼓声。一下一下的沉重的像是敲击在人的心脏上一般。万家百姓的房屋里飘出白影,顺着某种号召都朝一个方向涌去。所经之地带着阵阵阴风。
那孤魂也听到那鼓声,也随着众鬼魂朝鬼城酆都飘去。
鬼门关被鬼差打开,阴冷的风从门内吹出,牛头马面露凶狠,立于鬼门两侧。黑白无常手持骨勾,从鬼门内飞出。白无常是面白如纸,舌长三尺。黑无常是漆面红眼,獠牙凶相。
而他们此番是必须把那些贪留在人世,不愿回阴间的鬼魂用骨勾锁住琵琶骨,拖回阴间受刑。
入了鬼门关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黄泉路。沿路的彼岸花开的红艳,却红的格外悲伤。三途川不像往日那般波涛汹涌,倒是平稳了很多。深黑的水里不知混杂了多少人世间的罪孽污秽。
漫漫黄泉路,唯一的色彩便是那大片红如鲜血的彼岸花,随着长路延伸到远方。
到了奈何桥附近,鬼差多了很多。判官一手执笔一手抱生死薄,一脸威严。鬼差压着鬼魂上前,判官查看他人世的作为,按照他在人世的罪孽判定是否要予以惩罚。油锅,刀山,剥皮,掏心等等。地狱十八层,惩罚各不同。
若是有罪不可恕的重大罪孽者将被推进忘川河,永世不得转世投胎。每日都要忍受被忘川河里的蛇虫撕咬之苦。
忘川河血黄色的水里,尽是投不得胎的鬼魂,那河水永远都是波涛汹涌,使得那些受罚的鬼魂不得爬上岸。
鬼魂一个一个按照顺序走到判官面前,接受判决。若是通过,便可去三生石旁看自己的前生今世。过了奈何桥,饮尽一碗孟婆的忘川水煮的清汤,再登上那陡峻的望乡台最后看一眼家乡的亲人,然后去往轮回道投胎,开始新的一世。
那白衣孤魂也按着顺序飘荡到判官面前,判官合上生死薄,看了那孤魂一眼,叹了口气“世卿,你不用随他们一样。出来罢。”
那孤魂愣愣的,却不知道那判官说的是谁。判官从衣袖里拿出一枚发着莹莹绿光的玉壁,上面雕刻的十分精致的花纹。仔细一看‘许世卿’三个字被隐藏在这复杂的纹路当中。
“他们,也该来了。”判官将玉佩一抛,那玉佩从高空直接落在许世卿天灵盖上缓缓溶入。
“为何我不能投胎?”世卿声音清脆好听,可听着却格外的觉得生疏和木讷。
判官叹着气摇了摇头“若是魂魄全者自然能投胎转世。世卿你却只有一魂,是不能入轮回道的。否则也会这一魂也会灰飞烟灭。”
这回世卿倒像是听懂了一般,他有些机械的点了点头,像是自语般说道“嗯,我不能投胎,我还要等一个人。”他出了那鬼魂的队伍飘到奈何桥旁,靠着那三生石就愣愣的看着忘川河水。忘川河的阵阵腥风将他那散落的长发吹得一飘一荡的,微微透明的身影也显得格外单薄。
判官看着世卿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三百年了,他一直在这等着一个永远也不可能来的人。明明没了记忆却还有那么深的执念。若是那人再从他面前走过,对任何事都无知无感的他也不见得能认出来。
一位神的劫,却将一个凡人置于万劫不复。这到底是谁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