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才。”殷雅伯打个千，态度谦卑，言辞却硬：“首次见长东，只说一句情深不寿，便瞧破玄机。”
    这才明白殷雅伯指的是那首词：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李治低声念着：“情深不寿，他倒看得通透。”
    “水长东……”李治反复念着这个名字：“绵延不绝……向东之水……水长东。”突然浑身一震：“本王，没看错人——”
    殷雅伯抬起眼看过去：“殿下此时方知，还不晚。”
    浑身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李治挥手打发殷雅伯离去，独自对灯枯坐。
    夜深了，麦兜避开众人，引李治悄悄摸进废弃的男宠小院，去见早侯在那里的太子太保兼右龙虎军统帅夜心。
    “计天殿那边都安排好了？”李治疲惫的靠在椅上：“这是我手令、兵符、自废太子的昭天下书，你收好。”
    夜心沉稳的说：“殿下真考虑好了，要放弃太子之位？”李世民卧病这年，夜心日夜奔波为李治与慕容傲天牵线搭桥，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帝位原本就不是父皇的，我只是还给傲天皇叔。”李治淡漠的说：“皇位予我而言，无足轻重。”
    夜心再无话说，双手接过兵符手令：“臣，即刻去见慕容傲天。”
    李治安排好一切，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毫不着力：“麦兜，本王若有个好歹，你记得将这个交给武才人。”
    “殿下，你这是何苦？”麦兜接过书信收好：“陛下虽下令要杀公子，但公子并没有死。”
    “本王挥剑断情那刻，已决意不再见他。可……可有什么比生离更疼？”李治咬牙缓缓往寝殿方向走着：“你放心，本王这条命是父皇给的，我自会还他。”
    第二日李治头疾剧烈发作，哀号呼痛众御医束手无策，终于惊动李世民。
    直至黄昏疼痛稍微缓解，李治陷于榻中神志恍惚，口中颠来倒去胡说。宫内御医尽至，夜里虽平静下来，却水米不进，汤药更是灌不进一滴。
    连续几日，太子时而昏睡时而头疼翻滚时而高热呓语，迅速脱了人型。明眼人一瞧，便知挨时日罢了，却无人敢说破。
    这日早朝后李世民又至，御医们跪了一地，终有胆大者瑟缩着禀了实情：“陛下，太子殿下情形只怕，只怕不好了。”
    失了废太子和魏王的李世民，忆起生疮期间，李治衣不解带亲口吸毒的孝心，愈发心痛如绞。
    爱子心切，李世民亲手端药相喂，李治居然睁了眼睛唤出一声：“父皇！”
    “治儿！”李世民大喜，急忙将他搂进怀中，又招呼拿药来喂：“来，喝下这药，病就好了。”
    “孩儿不孝……”李治推开药碗，断续着说：“父皇若真疼孩儿，何必玉门关外逼迫。”说完闭了眼睛：“父皇错爱，孩儿不孝。”
    “不许说这个。”李世民心中明镜似的，知太子已是虚荒之势：“朕的江山还等着你来继承，不许不孝。”话还未说完，李治头一偏没了声息。
    御医们慌忙来看，一搭脉几乎吓破了胆：“殿下——殿下只怕熬不过明日了。”
    “该死！”李世民痛急大怒，抓起御医之首拖到榻前：“施针，给朕施针。太子若有好歹，朕要你们陪葬。”
    御医命悬一线，只好下了虎狼之针，生生将李治气息逼迫回来。
    为求活命，另外一御医急忙献策：“陛下，卢国公程咬金府中有续命良药，若能求来能延续殿下两日性命，得这两日，我等也好再配医方。”
    李世民经这一提方记起人族五门派之首，卢公手中握有三界唯一那颗续命仙丹“九转还魂丹”。丝毫没有迟疑，李世民起身就走：“朕亲自去求。”
    皇帝求药去，御医也没闲着。待李世民求药回转，李治恢复了半刻清醒，将丹药咽了进去。
    丹药进体，御医总算摸到了脉息：“陛下，虽说脉息不稳，太子殿下是活过来了。”
    “两日之内，务必寻到良方。”九转还魂丹的功效世人皆知，李世民沉吟一下吩咐：“即刻发出皇榜寻找神医秦商，若他入宫医治太子，朕即刻赦免洪诗谋逆之罪。”
    吩咐完这些，李世民回身去看李治，留意到他嘴唇闭合似在说话。急忙侧耳细听，好半晌才弄明白：“错怪了你，错怪了你。”
    “错怪了谁？”李世民得此一句足够，立即问：“太子发病前见过何人？”
    伺候奴才稍微一想，便供出殷雅伯来。少时，殷雅伯被宣进宫。
    太子卧病朝野皆知，殷雅伯更明其中原委，晋见李世民并不隐瞒：“太子念着剑兰公子，故而病了。”
    “你与太子深厚，为何不劝。”李世民心惊，那男宠果然妖孽，连番伤及最心爱的皇儿。连连懊悔当日不该纵虎归山。
    “臣劝了。”殷雅伯早思好对策：“无奈太子殿下复闻剑兰公子诗文，勾起旧痛。”
    “妖孽！”李世民大怒：“乱我宫闱，该杀该死。”
    殷雅伯深吸一口气，冒死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唯今之计，寻回剑兰公子治好太子方是正理。”
    李世民来回渡了数步，心中已有计量：“想来殷公子已有那妖人下落？”
    “太子尚且不知，殷某如何知道。”殷雅伯叩下头去：“不过，那剑兰公子对殿下情真，若昭告太子病重，龙潭虎穴他也会前来。”
    李世民挥退众人：“情真？那孽畜玉门关外弃太子而去，还敢唬弄朕。”
    知道辩解无用，殷雅伯只得说：“得封无心便得秦商，陛下应该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