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日，义王李义被鸩毒赐死的事情就传得满城皆知。
    与此同时，义王亲信将领也被抄家缉拿，或处死，或发配。
    一时之间，满城风雨。
    隆冬之际，街上行人本就寥寥，这桩大案一出，整个皇城都蒙上了一层死寂。
    临近年关，大周朝上上下下竟没有一丁点的喜气。
    民间百姓大门紧闭，不敢喧闹，皇宫深处，宫人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御书房内，张云天死死地盯着李义给他的绝笔信与一个木匣子。
    李义给他的信只有寥寥数字，潇洒的字迹很是漂亮，一如他的人，飞扬而不羁。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是惯常的结拜誓言，张云天的思绪拉得老长，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那个秋天。
    那时，他十五岁，还不叫张云天，因为上面有两个姐姐，家里人都叫他张三。
    因缘巧合，他认识了一个比他小两岁的少年。
    彼时，那少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两眼放光地盯着他手里热腾腾的大肉包子。
    他把啃了一半的大肉包子给那小叫花子，小叫花子一把抢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包子，却被噎得喘不过气来。
    好人做到底，他给了一碗水给那小叫花子，小叫花子喝了水才顺过气来，冲他笑笑，明眸皓齿，只是一脸脏污有些大煞风景。
    小叫花子像个大人一样对他拱了拱手：“受兄台滴水之恩，来日，必涌泉相报。”
    后来，他知道这小叫花子叫李四，是个孤儿。
    因为小叫花子无家可归，他收留了他。
    小叫花子是个谜一样的存在，懂得很多，学识渊博，教了他许多东西，包括识字。
    李四性格狂放不羁，人小鬼大，总是一幅小大人的模样，直到他们决定起事后，才性情大变，行事稳重成熟，与当初判若两人。
    还记得他当初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时候，李义一脸不认同地嫌弃：“你死就死了，还得拖着老子给你垫背！不划算、不划算，老子可还没有活够呢！”
    最终，他们立誓：“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直至我二人有一人离世，阴阳两隔，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往事历历在目，张云天僵硬地保持着端坐姿势许久，只觉得信纸上的字迹如刀一般，割得眼睛生疼。
    他僵硬地去取桌上的木匣，神思恍惚地将木匣打开。
    “咻”的一声，一支尖锐的利剑突然从木匣中飞出，直刺张云天面门。
    神思恍惚的张云天反应能力大不如前，头往一侧偏了几分，避过了面门一击，脸颊还是被飞箭刺出了一道血口子。
    飞箭在张云天脸颊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后，“咄”的一声，扎入了墙中。
    御书房内因张云天吩咐过，没有人伺候，但，内侍们也不敢走远，都在外间候着，听到里间的动静，立时有大太监出声询问：“皇上？”
    张云天以手背拭去脸颊上的血，一边断喝：“无事！”
    怔怔地看着手背上带着墨色的暗红鲜血，张云天双眼微缩，缓缓地将那只手收成了拳。
    收成拳的手指掐入手心的肉中，张云天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越掐越紧。
    李！四！
    好！
    很好！
    张云天冷笑出声，笑着笑着，便觉得嘴里发苦。
    胸腹之间翻江倒海，“噗”的一声，墨汁一般的浓稠乌血一口喷出，张云天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张云天断喝“无事”，外间伺候的内侍们也不敢擅闯，后来又听得里间的笑声，一个个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里间的笑声停了，过了好长时间，都不见里面传来任何动静，内侍总管终究放心不下，指了一个小黄门，让他进去看看。
    倒霉的小黄门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蹑手蹑脚地走入御书房里间，这一进去，就看到皇帝陛下已人事不知地倒在龙椅之上，嘴唇发黑，胸前一片乌血，好不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