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体温让他觉得很舒服，罗德甚至忍不住幻想了一下，要是他早早就结婚，也许现在他怀里抱着的就会是自己的儿子了。柔软而又脆弱的生命，需要他去保护的生命，但是这样没用的自己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父亲的，他还是很有自觉的。
    白诺有些笨拙地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慰他。
    “我真是太没用了，也太天真了，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当我看到她浑身是血的时候，我觉得……很害怕。”罗德继续怀抱着那个少年，然后借着酒劲就开说说个不停，“你已经告诉了我，提醒了我，但是我总觉得可能事情还是有转机的，可是现实却是我害怕得颤抖了起来，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简直像是一个废物。”
    “不要这么说，也不要责怪自己，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是我——”
    白诺从自己的怀里钻了出来，反过来抱住了他的脑袋，不同于白诺娇小的身材，罗德的身高半趴在那里很不自在，但是又不想辜负白诺试图安慰自己的这份心意，只能轻微调整了一下角度。这样紧贴着对方，罗德能够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声，那是这副身体还活着的证明。
    “你的胡子实在是太扎人了，”白诺这样解释自己的行为，“不如换我来抱着你，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好受一些的话。”
    “大概我很久没有被别人拥抱过了，感觉确实不错。”
    “因为你是一个醉鬼，而且还不受女士欢迎。”
    两个人笑了起来，然后都陷入了沉默，突然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难道要聊聊明天的天气？
    罗德在对方的怀里动了动，“你随便说点什么吧，我觉得听你说话还是挺舒服的。”
    “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人类相处了。”
    这个角度看不到白诺的表情，罗德只好想到什么问什么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现在的话，白诺可能会回答很多之前会选择逃避的问题，“你也有过感觉特别无助的时候吗？”
    “没有……”
    他说了假话，罗德听得见他的心跳马上加快了许多，“三百多年前呢？在你成为死神之前有过吗？”
    这个追问果然有了效果，他的心跳更快了一些。
    内心挣扎了一会后，白诺又一次开了口，“有过，而且是无数次。”
    “你也会放声大哭吗？”罗德问完，自己想象了一下，觉得那场面有些奇怪。
    “不会，我本来就是一个不爱流泪的人，那个时候萨雷恩总说要在我死后解剖我的尸体，看看我的身体里是不是没有承装泪水的地方。我的母亲和姐姐死的时候，我也几乎没有哭，只是觉得很害怕，觉得自己很快也会死去了。”
    昨天晚上罗德听他说过小的时候挨饿受冻的事情，但是关于他亲人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听到。
    从现在往前推三百多年的话……罗德的世界史并不是很好，但还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是……”
    他坐直了身体，有些惊讶地看向白诺，对方的表情很平静，明明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但是听起来却是那么的事不关己，少年肯定了他的猜测，“那个时候到处都在进行着魔女审判，黑暗的年代却诞生出了很多伟大的魔法师，但是我的母亲和姐姐都只是普通人而已，她们被抓走打上了魔女的印记，然后绑在金属的十字架上，被他们活活烧死了。唯一能够使用魔法的我却活了下来，我当时还不到十岁，可能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过我的存在吧。”
    “抱歉，我不该问这些的……”
    “没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白诺淡淡一笑。
    罗德伸出手臂，又把那个少年揽入了怀里，叹着气说道：“可怜的孩子。”虽然心里明白对方并不需要自己来安慰，但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可能这都是酒精的错吧。
    “只有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才能进步啊，就算是你这个年纪也还完全来得及。”
    “我这个年纪怎么了？！”罗德听完不满地推开了那个自大的小鬼。
    对方扭头看了看桌子上面的酒瓶，“首先从戒烟戒酒开始吧。”
    “开什么玩笑！你是打算剥夺我人生唯一的乐趣吗？”
    如果，他是说如果，白诺不是死神，真的就是一个有些自大的臭小鬼的话，那他们或许真的可以很愉快地相处在一起。但是这个家伙是死神，罗德看着他的笑容觉得有些耀眼，然后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他是个死神，不是个人类。
    但是在自己脆弱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的白诺……看上去倒更像是一个天使。
    黑色翅膀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