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遗贤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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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却没有照尹子缃想的那样,除了那夜,再也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一行人有说有笑的顺利到达江南锦州。
锦州地如其名,繁华似锦不到头。尽管尹子缃等人到达锦州时已是隆冬,但这里依旧温暖,比起京城那刺骨的寒风,这里的风简直算是春风了。
现在他们歇在锦州有名的千秋客栈里,这里菜好酒美姑娘俏,对尹子缃来说更是如同阳春三月。
而此时梁枕月却心如寒冬,他正坐在镜子前,痛苦的将一张人皮面具粘在自己脸上。
梁枕月曾经是遗贤山庄神机剑一宗的大弟子,虽然好多年过去了,但庄中的元老八成还认得他,要顺利进山庄,易容是基本条件。
“你好了没?”尹子缃现在房门外叫他,“你都弄了快半个时辰了,再不出来我们可要先去吃早饭了,灌汤包哦~”
“快了快了,你们先去吧。”梁枕月听他唤的心烦,便叫他下楼。
“好——”尹子缃声音渐小,又逐渐有闭门声和下楼梯的声音传来。梁枕月长叹一口气,继续开始照镜子。他这个人心眼很细,虽然这面具是能人所制,但他还是要细细检查。
镜子里出现一个丰满白皙,带着几撇胡子的富贵面孔来,梁枕月又穿上准备好的华丽衣服,带上翡翠板指,俨然一副财主模样。
全部弄完之后,梁枕月摸摸自己的脸推开房门,准备顶着这样一张二五八万的脸去吃早饭。
刚准备下楼梯,梁枕月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只见满大厅都是武林人士。梁枕月不踏江湖久已,这些人许多都很眼生,但其中还是有不少熟人,还有正在向自己招手的白夜棠。梁枕月不由得心生疑虑,这些人究竟为何都集中到锦州来。
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尹子缃身边,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故作无理的说:“我的包子呢?”
尹子缃满脸堆笑,连忙递上一个,道:“官人慢用。”
梁枕月很夸张的吸完包子里的汤汁,将身体前倾,轻轻说:“怎么这里会来这么些人?”
尹子缃道:“我不认识他们,不太了解有谁。”
梁枕月四下一望,道:“新人后辈我不认得,那些前辈还是记得的,坐在靠窗第一桌的,是少林寺的觉彻和觉非二僧,练万佛万笑掌,在他们之前的那一桌,那个白衣高冠带点阴气的,是通晓阴阳的阴阳道人玉珂子,他身边是他的师弟,在他们身后坐着的,是关中成威镖局的人,他们中那个大汉看起来地位最高,应该是少东家连广宇……”
“好了好了。”尹子缃打断了他的话,“别管他们是谁了,总之都是些大人物,他们聚集在此,锦州必有大事发生,我们不如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梁枕月点头。
几人都将包子放在嘴边,心思却全用在听这些人说话上。
有些人声音很小,有些人声音则很大,比如那少东家连广宇。他得意洋洋的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说:“朱师妹,这次遗贤山庄这次专门下贴子请我而不是我爹,看来我的实力也长进不少。”
那朱师妹却一脸不屑,道:“是遗贤山庄的新庄主上任,又不是打仗,请你不过是给咱们镖局一个面子,再说师父要在镖局主持大局,怎么走的开。”
连广宇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但他很明显喜欢自己师妹,因此没有发作,只是干笑了两声。
朱师妹也不搭理他,扭头去和同桌的另一个人说话。那是个清秀俊朗的青年,年纪不大,脸上笑容却谦和有礼,竟如同一个历经世事的老年人一般。
朱师妹道:“李师兄,为什么遗贤山庄有新庄主了,他们难道不找白庄主了么?”
那个姓李的年轻人说:“紫儿,这次遗贤山庄只是从四个大弟子里选庄主,顺便邀请天下英雄做个见证。我想是因为白庄主失踪十几年了,遗贤山庄不想总是群龙无首吧。”
“你说什么?师妹的芳名也配你叫?!”连广宇大声说:“我告诉你李清河,我才是东家,休想打我师妹的主意。”
“你快闭嘴吧,看你说的叫什么话!”朱紫有些恼了。
连广宇委屈道:“本来他就不该叫你'紫儿',而且请柬在我这里,你有事原该问我。”
几人又不知说了些什么,但尹子缃等人已无心再听,他们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尹子缃一抱拳,故作正色道:“列位英雄,看来我们要是想去做个见证,还非得要这请柬不可了,列位怎么看?”
梁枕月道:“不如借来看看?”
尹子缃翻一白眼,道:“你去?”
梁枕月没有说话,他现在的这一身行头过于闪亮,的确不适合偷东西。
此时白夜棠却笑了起来,道:“看来诸位都把我忘了?”
“哦?”这是说话的却是管末澜,他的语气颇为诧异,“姑娘会偷东西?”
白夜棠将辫子一甩,道:“你等着~”
说完,白夜棠大摇大摆的出了店门,过了没多久,客栈里走开一个小乞丐,只见他头发蓬乱,脸上全是污泥,看起来十分可怜。
尹子缃低声说:“靠,这是白夜棠。”
其他两人回头看去,那个头,那身材,果然是白夜棠。
梁枕月只道白夜棠在青楼呆过,也算见多识广,可真没料到她还会偷东西。
而成威镖局那桌正乱的一团糟,李清河微笑,连广宇恼火,朱紫更是一脸不悦。几人又不知说了什么,只见李清河站起身来准备走,朱紫见状也要离开,却被连广宇抓着袖子,李清河又是笑笑,自己上了楼去,留下二人大眼等小眼。
此时白夜棠走上前去,揪揪朱紫的袖子,道:“姐姐,可以给我一点吃的么,我,好饿……”
想起原先不可一世的锦福姑娘,再看看她求人的可怜模样,尹子缃像是吃了一斤蚂蚱一样,浑身上下都跳个不停。
朱紫看到白夜棠求她,正准备给她什么吃的,连广宇就杀气腾腾的推开白夜棠,口中喝道:“你这脏兮兮的小鬼,离紫儿远一点!”
白夜棠被他推的快要摔倒,突然用手扶了一下桌子,身体顿时前倾,整个人都倒在连广宇身上。
连广宇边揪她边骂骂咧咧,朱紫看不下去,呵斥了他几句。白夜棠又做出哭兮兮的表情,拿了朱紫给的两块杏仁糕,离开了客栈。
梁枕月道:“好了,大家吃饭吧,白小姐得手了。”
尹子缃长叹口气道:“好险好险。”
管末澜颇带疑惑的问:“哪里好险了?”
梁枕月道:“是好险,那个李清河,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管末澜笑道:“看来我这个书生还真是百无一用啊,不知道殿下这么着急带我干什么。”
几人又闲扯了几句,就听到白夜棠高兴的声音,她已经穿回了自己的衣服,两条马尾辫一甩一甩,手中还举着一支糖葫芦,给人看来,刚才就好像专门去买糖葫芦一样。
然而真正见了那请柬,三人却笑不出来了,原来这请柬是由暗红色缎子做成的小卷轴,卷轴上缀着一串明珠。打开它看,上面只有四个大字:成威镖局。
这样的请柬仿起来十分难,那样好的缎子甚至赶上了宫里,明珠更是颗颗圆润明亮,当然最难的还是那两个字,写的颇有王羲之的风采。
尹子缃道:“这怎么办?你们看这字,它不是写上去的啊。”
白夜棠抢着说,“不是也上去难道是印上去不成?”
尹子缃道:“不,这字是秀上去的,用暗红色线秀,墨色线,一点一点绣出字的笔触和力度,这秀功之高,岂是随便可以仿出来的。”
语毕,三人都摸了摸那字,果真是有微微的凸起,但是针脚又细又密,很难看出。
管末澜皱眉道:“这可难办了,我们三个大男人一个小姑娘,就是做件衣服都困难,更别说要绣出这么精致的东西了。”
梁枕月道:“说难的确难说不难却也容易。”
三人齐问,“怎么个容易法?”
梁枕月道:“这是锦州地界,在这里住着一位妙手神针沈踏歌夫人,她是天下第一绣坊绣筠坊的新主人,要是能求得踏歌夫人帮助,便没有问题了。”
尹子缃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人?”
梁枕月回答:“成名不久,你不知道很正常。”
尹子缃问:“那你怎么就知道?”
梁枕月笑道:“我是江湖之人,自然比你关心嘛。”
白夜棠嘟囔着说:“踏歌夫人干嘛要帮咱们……你们真是的,本来就说带我找父亲,现在却非要去什么遗贤山庄,又扯上这一堆麻烦事。”
尹子缃却哈哈大笑,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尹子缃发自内心笑起来和他平时皮笑肉不笑的感觉完全不同,前者感觉更自在,也更猥琐,也许他本来就猥琐吧。
管末澜道:“殿下……啊不……小缃,你有主意?”
尹子缃听到“小缃”二字十分高兴,急忙跑到放行李的地方摸出一个布包,打开之后却让三人都看呆了,那布包里,竟然有两身精美绝伦的苗服,一红一蓝,甚是好看。尹子缃笑笑,从衣服底下掏出来一块金牌,金牌背后镶着一块翠色欲流的翡翠,而在金牌的背后则是两个篆字,“百草”。
梁枕月眼睛一亮,道:“百草令?!”
尹子缃笑道:“正是。见到百草令如同见云溪谷主本人,当年越九仙于绣筠坊有恩,坊主发誓一生效忠云溪谷。我想沈踏歌若是绣筠坊的弟子,即使不帮咱们的忙,恩人的忙总是要帮的。”
梁枕月道:“可是就算你扮成云溪谷的人去,仿制的请柬也不能是云溪谷,他们这二年可是恨死了云溪谷。”
尹子缃笑道:“这个我知道,我才不要加入任何帮派,我们自创一个,就叫……夜棠教。”
白夜棠一愣,道:“干嘛用我的名字?”
尹子缃道:“你是我的大功臣。”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沈踏歌见到百草令应该什么都会做,她也不会过问我们要伪造请柬做什么,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问教主的事情。”
说完,他抱着包裹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一朵红云便出现在几人眼前。
三人顿时呆滞,只见尹子缃微笑着站在那里,长发整齐的盘在脑后,鬓间点缀着各种精致的银饰,同样精巧的银制耳饰垂下,长长的流苏几乎及肩。他身着刚才包裹里那件正红色苗服,上身是宽松但合适的右衽短衣,下身是一条挑花百褶裙,那衣服上绣着各色花鸟,流光溢彩,栩栩如生。正红色衬的他肤色白净如雪,五官明艳秀丽,除了妩媚之外,更兼几分苗家的青涩与神秘。
梁枕月只觉得尹子缃很漂亮,而且越来越漂亮了,而这种漂亮竟仿佛见过一样,正红色的艳丽衣裙,明晃晃的银饰,包括一直被尹子缃带在手上的金手镯,都好像隐约在哪里出现过。可是他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明艳,妩媚,青涩,神秘……这种感觉特别清晰的存在着,却始终想不起来曾经给自己这种感觉的究竟是谁。
想着想着,梁枕月敲敲脑袋,晕晕乎乎的说:“要我一起去么?”
尹子缃笑嘻嘻的摇摇头,又从包裹里取出一条白色绸子围巾,将脖子到锁骨全部覆盖,这样看不到喉结,就算告诉别人他是男人也没人会相信。
梁枕月想了想说,“既然不需要我们去,那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吧,你要快去快回。”
管末澜感慨说:“天哪,你要是真是个女人,又不会说话该多好。
尹子缃没理他,却对着白夜棠鞠了一躬,笑道:“那就请教主大人等我的好消息了。”
白夜棠笑道:“我头一次觉得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还挺好看。”
已经走到门口的尹子缃扭过头来,捏着嗓子说:“教主谬赞了——”然后迈着小步走了出去。
就在他刚走没多久,客栈里突然出现了巨大的吵闹声,那声音很像是刚刚丢了请柬的连广宇,看来他是发现了。
管末澜笑道;“这英雄也太后知后觉了,人都已经把请柬拿走了,我们只有人,没有赃。”
说完,他抱着包裹进了内室,不一会儿,一朵红云便出现在几人眼前。
梁枕月和白夜棠都笑了。
梁枕月一直对管末澜抱有戒心,现在尹子缃又不在,难免有些尴尬。
但这尴尬很快就结束了,敲门声突然响起,又响又急促,使人感觉敲门的人很没教养。
白夜棠没好气的打开门,一看,果然是连广宇在敲门,他一见到白夜棠,就立马抓住了她的手,大喝道:“是不是你这小婊子偷了我们的请柬?!”
白夜棠最忌讳“婊子”二字,一听到连广宇这么说,迅速用很大的力气厌恶的甩开他的手,一脸理直气壮的说:“我和你素不相识,干嘛拿你的东西!你别不是有病吧?怎么无故乱咬人?”
“你他妈说了什么?”,连广宇听到“咬”字,仿佛全身的气都被激了出来,他猛的白夜棠的手腕,竟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少爷,不可冲动。”站在一旁的李清河看到这般,马上出言相劝,瘦长的手马上压在了连广宇欲挥剑的左手上。
“说他们可疑很大的是你,现在阻止我要回来请柬的也是你,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连广宇气的满脸通红,愤怒的甩开李清河的手。
只听“啪”的一声,李清河的脸上已经挨了他一巴掌,消瘦白皙的面孔泛起微红。朱紫现在二人身后看得心急如焚,忍不住要臭骂连广宇,但李清河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转头对白夜棠说:“小姑娘,如果是你拿了请柬,啊不,就是你,这东西对我们来说有大用,麻烦你高抬贵手还给我们吧。”
白夜棠瞪着眼镜,眼睛里滚着泪花,又是气又是急,又有点害怕。
梁枕月一笑,站在白夜棠身前,道:“这位公子,我妹妹年纪小,你不要吓坏了他,我们家有的是钱,根本不需要偷你们的东西。”
李清河也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让人感觉很温暖,只是不太符合现在的场面。他凑到梁枕月的身边,扶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轻道:“真是阔绰,能买得起这么精致的人皮面具啊。”
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梁枕月的心仿佛掉进了冰窖一样,但他还是微笑着,说:“公子玩笑了。”
“把东西给我,我就是开玩笑,如果不给我,我就让你看到自己的皮被做成面具。”李清河低声说,他脸上表情未变,扶着梁枕月肩膀的手却暗自用力,梁枕月武功很高,内功也不差,此时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他一开始只觉得李清河步伐极轻,功夫应该很好,此时只感觉他的内力深不可测,远在表面功夫之上。
但同时李清河也感觉到不小的压力,因为梁枕月常年修炼剑术,内力却雄浑平和,这也是高手的特点之一。
“这位先生,你抓着我师哥不放,是不是看我哥哥长得俊啊~”
就在此时,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从几人背后传来。